第十九章 突然

人的害怕，很大程度是害怕未知事物和不确定性，区别于害怕蛇、蜘蛛、鲜血淋漓那种刻在基因里的害怕，人类历史上不害怕那些东西的基因基本很难流传下来。

里昂原来一直很担心那些接二连三冒出来的闯入者，主要是他不知道那些闯入者有什么阴谋，如今从壮汉的口中得知真相，悬着的心……落不下来啊。盯上他们的人不简单的。

如果艾德温还是母龙手下首席法师，还在为母龙工作、服务，这件事情解决起来可能会有些难度。现在一龙一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爆发冲突，分道扬镳，意味着这件事情可以是一个误会。

总而言之，里昂表现得相当兴奋，等到母龙把壮汉丢到地下室后回来，立刻问道：“母亲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母龙说，“你在说赎金的事情吗？”

满脑子钱钱钱的龙，真是让人脑壳痛。里昂张了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耐心解释道：“不是，我是说关于他说的事情……艾德温不在我们这里，现在我们只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些帝国人，就不会有麻烦了。”

“我们说，他们就相信吗？”母龙反问。

里昂反应过来，混乱邪恶的红龙从来不以高贵的品质著称，没有人会轻易相信一头红龙的话。

即便如此，里昂还是不愿意放弃努力，他说道：“他们可以不信，我们不能不解释，不做努力……骄傲的红龙不会说谎，我想象母亲只要把事情说清楚，你和艾德温爆发了一场冲突，现在艾德温是你的敌人，他们一定会相信。”

“你在说什么？骄傲的红龙不会说谎？”母龙双眼游离，她在思考她近百年做的事情，“我喜欢骗那些傻瓜，只要他们交赎金我就会放过他们……得罪了我还想跑？”

里昂苦笑起来。

是啊，不得不承认，诚然红龙不像绿龙是完美的骗子，也是故弄玄虚的演讲大师，喜欢以误导和诡诈手段让自己在敌人面前取得先手，以狡诈叛逆的真龙而闻名，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混乱邪恶的红龙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想骗就骗，早上说的话下午就可以吃回去。

“母亲也不想被别人误会吧。”里昂耐心说。

“无所谓。”母龙打了一个哈欠，“只要他们敢闯入我的领地，我就杀了他们。”

里昂思索了片刻，决定换一个角度说服母龙，他笑道：“母亲不是恨不得把艾德温碎尸万段吗？事实上我觉得母亲可以和他们通力合作，大家一起寻找艾德温。”

母龙嘲讽道：“艾德温教你通用语……听说你以前每隔几天就去找他一次，聊天，听他说一些外面的事情，借书，你甚至还喊他老师……你就这么对他，这么算计他，真不愧是我的好孩子。”

里昂傻眼了，他始终以为他心性纯良，合着是一个天生的坏胚？没有利益冲突可能是好人，一旦涉及到他的利益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权宜之计。”里昂努力辩解，心想说是说，做是做。

“话说他们支持下的闯入者差点杀了你，你就半点不生气？”母龙突然问，“你脾气那么好，还想和他们合作？”

里昂歪了好几下脑袋。

他就是差点被杀掉，又听说帝国很强，哪怕红龙也不能为所欲为，不想引起冲突，还真没有认真想过那一茬。

“如果他们问我为什么和艾德温发生龃龉怎么办？”母龙垂下脑袋伸到里昂的面前。

“那就……”里昂声音卡壳了，他不知道一龙一人为什么爆发冲突，但是知道母龙一直把这件事情引以为耻，以母龙死要面子的性格绝对不会说出来。

母龙脑袋轻轻往前面一顶，把里昂推倒，随后收回脑袋，高高的抬起来，说道：“我不会和那些帝国人合作，我只会亲自找到那个骗子，然后杀了他。”

里昂还没有爬起来。

“我不会和那些帝国人解释，除非他们带着丰厚的礼物来拜访我，或许我会大发慈悲告诉他们不要在这里白费功夫。”母龙傲慢地抬起下巴，“而且，灰山镇吗？或许我应该主动拜访他们，因为他们不断擅闯我的领土，我现在很生气。”

事已至此，里昂彻底放弃了说服母龙的打算。

“最后——”母龙打量着里昂，“我宣布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情？”里昂肯定母龙此时要宣布的事情和他戚戚相关。

“那就是我要驱逐你。”母龙朝着里昂吼了一声，吼声带来的风差点把他吹倒了，“我现在要求你立刻离开我的领土，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毫无征兆，这个决定实在太突然，里昂怀疑他听错了。

“为什么驱逐我？”里昂委实想不通母龙突然驱逐他的理由，就算不听他的意见，也没有闹到驱逐他的地步吧。甚至不是赶出山顶的龙巢那么简单，而是彻底驱逐出母龙方圆上百公里的领土。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母龙说，“你只要知道这是我的决定就好了。”

一直安安静静的萨洛薇丝跳了出来。

“你不准说话，不要劝我。”母龙瞪着龙妹，“除非你也想一起被我驱逐。”

“啊，不——”萨洛薇丝连忙说，“我不是想劝母亲，我是赞同母亲的决定。”

“哥哥被驱逐，作为妹妹居然支持，你们是兄妹，一点没有物伤其类的感情吗？”母龙说，“是不是有一天我被人杀了，你也拍尾巴叫好？”

“不啊。”龙妹感觉委屈极了，差点哭出来，她感觉怎么说都不对。

“好了。”母龙的视线重新落在里昂身上，“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哭哭啼啼求我吗？哭喊‘母亲大人，我是你的乖宝宝，求求您不要赶我走’，还是死乞白赖不走，最后被我提着尾巴丢出来，狼狈得像是一条狗。”

里昂肯定母龙突然驱逐他有什么原因，不妨碍他深呼吸两下，硬气道：“我早就想走了。”

里昂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母龙突然说。

里昂停下脚步。

“记得你还欠我一百万金币。”母龙提醒道。

里昂回头看了母龙一眼，一言不发扑打翅膀飞起来，突然想起问道：“名字，你的名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要问问母龙的名字，母龙一直没听萨洛薇丝说过的名字。

母龙回答：“安格莉丝塔。”

里昂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离开了。

安格莉丝塔则一直注视着里昂，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当中，随后趴在地上，心想她两个孩子，一个护在身边，一个驱逐在外，虽然缺少亲代庇护，但是也不用面对亲代的敌人——那些帝国人还挺难缠的，但就算这样她也不会承认耻辱解除误会——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碗中，不管怎么样总能活下来一个吧。

这个长子，性格比起暴躁、傲慢的红龙，更像是能屈能伸的人类，虽然没有继承来自亲代的实用知识，但是似乎拥有另一种特别的力量，果然提亚马特陛下不会亏待任何一条红龙，不知道未来会成长成什么模样。

母龙瞥了一眼萨洛薇丝，只见小女正讨好地看着她，当时长长叹气。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相比长子，小女真的是傻白甜。

唉，睡觉吧，不想那么多东西。

安格莉丝塔闭上眼睛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