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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们离开挪威,离开他们的城堡,坐上了去往格陵兰的邮轮。
邮轮在海上航行,走得很慢很慢,似乎不愿靠岸。他们时不时下船,去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城市散步,从清晨走到黄昏,从街头走到巷尾,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最后看着夕阳睡去。
六月份,他们到了格陵兰。
带着松木与雪海味道的风从远方吹来,邮轮在岸边停靠,游客们三三两两地下船,最后走下甲板的是一对父子。十数年前,维兰德从格陵兰带走了“海拉的芬里尔”。现在,他要……他也不还。
是“海拉的芬里尔”自愿跟他走的,凭什么说要还?
时隔多年,他们再次一同踏入海拉小镇,当年居住在小镇的居民早已所剩无几,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认识的面孔。只有到小镇酒馆的时候,酒馆的老板多看了维兰德几眼,说您很像我以前见过的一个人,不过我应该是认错了,如果他活到这个年纪,肯定不像您这样年轻。
维兰德就笑了一下,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他确实没怎么变老——黑泽阵在长大的时候,维兰德的外表几乎没有变化,于是银发的小孩慢慢从需要跳起来才能抓住他的头发的高度长到比他还高一点,他们每年夏天拍的合影在城堡的书房里放了一整排。
他们在小镇的酒馆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告别人类的海拉,前往了属于风与雪的海拉。
黑泽阵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也从来没跟维兰德或者其他人说过他要回到雪原;他总是睡在城堡的一角,或许是书房,或许是大厅,也可能是主卧室,等醒来的时候他会望着窗外的风雪,慢吞吞地对维兰德说“我饿了”。
他能吃维兰德做的东西了,维兰德问过他,他说习惯回来就好,刚开始是演过的,现在真的能吃。
风声呼啸,掀起地上的雪花,纷纷扬扬一片就像是还在下雪的日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原深处,看她封冻的血管与嶙峋的肋骨,看一片纯白将她的脸颊覆盖,看黄昏的阴影打在她的脚下。
“我以为你会找不到路。”
到小屋附近的时候,跟在后面的黑泽阵对维兰德说。
一路上都是维兰德走在前面,雪原里很冷,黑泽阵没有说话。他自己不怎么在意,但如果维兰德要回答他,那等到的时候维兰德就要变成冰冻维兰德了,所以到了小屋附近他才开口。
多年间没人来,虽然那座雪原小屋还完好无损,里面的大多数东西却需要换一换了。
黑泽阵推开门,看到一团灰白色扑了出来。
他伸手接住,发现那是一头成年狼,个头比普通的白狼要大,皮毛光亮,但并不凶。黑泽阵把狼放下,看向小屋内,发现了黑暗里更多的幽绿色眼睛。这里没有被路过的旅人破坏,或者遭受熊的侵袭,多半是因为它成为了狼群的庇护所,又或者它们本来就住在这里。
小屋原本的主人并不打算赶走这群狼,毕竟在狼群的观念看来,抢到了就是自己的,没人拿等于是我的,别说主人不在了,就算主人就在他们面前,只要需要,狼群也是会去抢的。
狼群也没有攻击他。
黑泽阵蹲下来,摸了摸白狼光滑的后背,随后听到维兰德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什么?”
“我是说,它们竟然没有咬你,Juniper。”维兰德回答他。
“它们也没咬你,维兰德。”
“也许它们只是知道我们两个都不好惹。”维兰德进了门,反手把风与雪关在门外。
“……也许吧。”
黑泽阵站起来,往小屋周围看去,发现这里确实很需要打扫。
他可以住,但维兰德不行,这个身体脆弱还怕冷的人非要跟他住在雪原里,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毛病。
他给维兰德搬了一把椅子,擦干净,让维兰德坐在上面,不要碍事,然后把整个小屋打扫了一遍。狼群围着他转来转去,时不时凑上来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有的狼警惕,有的狼好奇,但被他瞪一眼后就谁都不敢接近了。幼崽除外,它们没从这个人类身上感受到危险的气息。
黑泽阵花了半天时间来整理小屋,修补了屋顶的漏洞,扔掉了一些东西,剩下的要回到小镇上买。维兰德说你休息吧,我回去买了给你带来,黑泽阵说你在这里坐着,别碍我的事。
维兰德:“……”
维兰德:“好吧,好吧。”
他乖乖坐在那里,活像个等家长忙完的小学生。那只头狼跟他对视,趴在他脚边,低低呜了一声,就趴下睡觉了。
所以这里到底是谁的家?海拉的芬里尔的啊,那没事了。
等小屋彻底收拾好,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维兰德果不其然冻感冒,黑泽阵在小屋里生起了火堆,但禁止维兰德靠近他。他面无表情地说维兰德,如果你死在雪原里,我一定不会给你收尸。
于是维兰德只能遗憾地放弃了在雪原的小屋里抱着海拉的芬里尔睡觉的想法,睡在了壁炉边。
他们在这里住了一个月,直到有一天维兰德说他有事要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黑泽阵在小屋里等他,没有出去找,也没有做别的事。
直到又一场风吹过,他坐在小屋的椅子上,看到外面雪花扬起,那头狼熟练地跳上了他的腿,钻进了他怀里,暖和和的身体将温度传递到黑泽阵身上。白狼叼走了黑泽阵的手机,霸占了他的视线,才满意地准备睡去。
被抢走了手机的银发青年忽然开口:“维兰德。”
没有回应,那个金发的男人不在这里。
黑泽阵垂眼看那头狼,问:“你不回来,是因为不想跟我摊牌,这样就不会结束,是吗?”
白狼咬住了他的手,这本来是个很危险的动作,但黑泽阵一动不动,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
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
银发青年注视着那头狼,很慢也很平静地说:“那只鹰是你。”
刚回到城堡的时候,从雪原的窗外看他的鹰。那只鹰落在窗边,歪着头看他,墨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那只渡鸦是你。”
他跟老馆长去见玛丽的时候,在小镇的屋檐上看他的渡鸦。那只渡鸦心虚地啄了啄羽毛,就从他眼前飞走了。
“那只猫也是你。”
他在伦敦捡到的,一直跟着他和赤井秀一走的杂毛小猫。那只小猫一路跟着他到了城堡里,和谁都很好,唯独不亲近维兰德。
“……狼,也是你。”
在他怀里的狼。
白狼把脑袋蹭进他怀里,假装什么都听不懂,直到黑泽阵抬起手,要把狼拎下来的时候,他手下的皮毛忽然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