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话（重制）人格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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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白林的茶杯被摔碎了。

狂三一没注意，就碰倒了桌子上的茶杯，从那个高度掉下去，当然会被摔碎。

“啊啦~，我还真是不小心呢。”

狂三从影子里掏出了较短的一把火铳，将控制时间的能力压缩到一颗子弹中，朝着地上的碎片开一枪，就发生了如同倒带的现象。每个碎片都回到了原属于它的位置上，互相填充，最后一条裂痕也完全愈合上。

然后把杯子放回原位，这样就没问题了。

只要有手段，摔成粉碎的物品可以被反反复复地修回原样，可是人的内心一旦出现裂痕，就没那么容易修复了。

……

可能是因为怒气上头了，直到古菈倒在白林的怀里，雨轩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可挽回的事。

白林也罕见地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如果他知道古菈会替他挡住攻击，他绝对会抢在古菈之前使用【炽天覆七重圆环】保护她。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古菈的身体可没有白林那么结实，柔弱的少女身躯惨中了一发魔力强化的直拳，肋骨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血液溢满了整个胸腔，这已经是足以送进抢救室的伤势了。

“咳……咳咳……！”

直到古菈吐出的血液弄脏了白林的衣服，雨轩才从发愣的状态清醒过来：

“古菈你……等、等下！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治疗！”

就像是在拒绝雨轩的歉意，白林抢先吟唱了技能——

【召唤师技能·治疗术】

在绿莹光辉的照耀下，古菈的面色恢复了许多。

可白林的脸色没有好转。

舞、霆枝和卡娅都做好了攻击雨轩的准备，但白林始终没有下达许可，所以她们迟迟没有动手。不过呢，就算她们动手，三打一也不可能战胜雨轩，雨轩好歹也是和白林同级并列的S级召唤师，与舞她们不是同一个档次的。

白林终于抬起了手，可他下达的是中止命令：

“你们都退下，内讧是没有意义的。如果只是为了百害无一利的‘义气’这种东西就捣毁了团队，那可是相当于背叛的重罪。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义气’大于‘胜利’，你们也可以随便动手，后果自负就行。”

“是。”

舞几乎没有思考，只要是白林的命令，她一律照做，才不会在意理由。

霆枝和卡娅还是很不服气，可是白林说得对，如果意气用事可就麻烦了，大敌当前，即使受到委屈也不能乱了军心，

这是雨轩万万没想到的结果。她本以为，不论白林的表面变成了多么冷酷无情的机器，内心深藏的血性也不会消失，只要有人触犯了他的底线——他要守护的同伴们，就会像炸毛一样，不计代价地拼命撕咬对方。雨轩已经做好了保护自己的准备，甚至在思考自己能否挡住白林的斩击。

可是没想到这是真的，期望中的这份血性也消失了。

就白林这个人来说，面对受伤的同伴还能保持冷静，相当于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亦或者是，被提线控制的人偶。

白林不想再浪费时间，抱着尚未痊愈的古菈，带着其他人先走了：

“我们该走了，既然雨轩你这么讨厌我，连续攻击了我两次，那么我们以后就不要再一起行动了。你可以去名义那边，或者什么都别做，我们这边还要继续忙活，恕我先失陪了。对了，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我们，随时都可以跟上，你作为战斗力来说还是很可靠的。”

“白林……”

“嗯？”

“你的……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白林还以为雨轩又要谈什么大道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赢。”

“然后呢？”

“不择手段地赢。”

“还有呢？”

“想尽一切办法去赢。”

“只是为了赢？白林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要赢？！”

没想到，不久前白林质疑了黑影的胜利意义，这次轮到他被质疑了。他认为自己的内心没有任何迷茫，这种问题太过简单了，就像高中理科生物学的复习题一样，反反复复写了无数次，答案早就烂熟于心。

白林也不带犹豫地说：

“为了阻止更多的牺牲，只要把敌人全部干碎，就不会再出现牺牲者了。只要这一个理由不就足够了？还记得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提议吗？只要大家一起去打败Ruler，就可以中止次元战争，就不用再打打杀杀了，所有人都可以获救。这是一样的道理。”

“原来你还记得Ruler的事情吗……”

“当然，也许我会忘记吃早饭，忘记把作业写完，但是对朋友的承诺，我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那你还记得——银子曾经对你的期望吗？”

“……”

白林不回答，不是因为他忘记了，而是因为他很清楚，他没能做到这个承诺。

当白林刚加入死后战线的时候，包括银子，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很关照他，可是因为失忆和迷茫，白林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能用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来满足自己。这样下去，白林只会变成一个连欲求都没有、为他人而活的机器吧，白林不在乎自己会变得如何，但银子她们不希望白林变成那样。

“学姐也是，段名义也是，他们对你的期望，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该做’的事。”

“比起大家的安全，我的欲望根本就……”

“别再逃避了！白林，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变成这样子，你以为你变成了一台很酷的正义机器？其实你只是抛弃了你不想面对的那些回忆，沉溺于你认为‘理所当然’的逻辑！说白了，你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死去的银子和龙焱，还有活着的大家，所以你干脆就抛弃了‘想做’的欲求，用你认为‘该做’的事情填充自己的心！”

“！”

雨轩这么一说，仿佛一记重锤砸碎了包裹着白林心灵的外甲壳。

是啊，白林这才醒悟过来。

「你总是在做你认为‘该做’的事，却没有‘想做’的事，你很迷茫……」

即使是现在，银子的声音也在耳边回荡。

白林只是认为“保护大家”这件事情是正确的，恰好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失去记忆的脑袋空空如也，正急着需要某些东西填充这份空虚。就像破壳而出、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鸟，会把眼前所见的第一个动物当作父母，白林把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当成了自己的追求。很多人都是这样，不知道自己的追求，就把自己认为正确的、理所当然的事情当作理想，盲目地前进，走到最后才会发现，这一路上什么收获都没有。

怀揣着虚无的愿望，一味地付出不得回报的努力，什么都没有得到。

要是这场战斗能够战胜狂三，估计也不会感到高兴和满足吧。

白林大概可以预见到，这样不计代价地战斗下去，战胜狂三以后，将要面对的则是一波又一波的新敌人，而白林这边如果还想活下去，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追求胜利。

虽说渴求胜利是理所当然的，如果战败，那就等于死亡，想要活下去的话，胜利是必经之路。但是，仅仅是为了获得胜利而求取胜利，那也只是一具以为自己还活着的行尸走肉。

就像是纯粹为了游戏胜利而玩游戏的玩家。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想要”从游戏中得到什么，只知道自己“应该”追求胜利，只是为了赢，为了赢，不断地赢。回过头仔细想想，这样的胜利，真的让人感到愉快吗？

阻止牺牲固然是正确的，可是白林这样疯狂地追求胜利，勾结敌人，出卖队友，抛弃自尊，真的是大家想要的胜利吗？

不如说，这更像是英雄王希望看见的情节。

如果银子看见白林变成了这样子，肯定会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吧。

“没错啊……不是我支配了游戏，而是游戏支配了我。”

眼看白林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澄清，雨轩就像看见了起死回生的同伴，刚想兴奋地欢呼一声——

连白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嘴巴不受控制地说道：

“但是，那又如何？”

“……欸？”

“我要的东西只有胜利，只要干掉对手，就能保护大家不再牺牲。只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想再重复说几遍了。”

“这是没错，但白林你的方式……”

“管他‘该做’还是‘想做’，只要死了就全都玩完了，活着胜过一切，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我什么都会做。只有不怕死的傻子才会认为这世上存在着比生命更贵重的东西。（不，这不是我想说的，虽然生命是无价的，但是单比‘活着’还要重要的东西可是多得多！）”

“不，才不是这样！”

“如果雨轩你是那样的傻瓜，那我不得不说，我们根本不适合走在同一条路上……”

白林勉强还能控制一部分自己的身体，用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拇指按住喉结，其他四指扣住皮肤，可以感受到颈动脉的跳动。

没想到会这么快，寄宿在白林内心世界的那个黑影，现在已经可以控制到这个程度了。

毕竟这还是白林的身体，存在于非现实世界的黑影不会感到疼痛，就算白林硬掐着自己的脖子，也只不过是利用窒息的方式阻止自己的声带发声，反倒是白林快要喘不过气了。

手指稍微松开，白林就沿着街道跑向远方，回头喊道：

“你们先走！不要管我！任何人都不要过来！”

除了舞，其他人都想要追上白林，就算白林这么说了，她们还是把白林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即使违背命令也不能让白林出事。

可是雨轩才刚走出一步，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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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其实你早就可以随意控制我的身体了，对吧？你只是装作还没有恢复力量，其实早就可以夺取控制权了，对吧？！你打算等到其他人，不，等我疏于防备的时候，就抢走我的身体，用投影魔术把她们全杀掉，对吧？！”

白林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发出了吼声。为了摆脱黑影的操纵，一拳打碎了附近的玻璃窗，用碎玻璃划开手臂，用疼痛刺激自己的感官，集中精神与黑影对抗。

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这样的画面，可能还会以为这是个瘾性发作的瘾君子，或者是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白林可以感觉到体内的违和感慢慢减弱了，手指的麻木感也在逐渐褪去。看来黑影的力量极限也就这点程度，只要白林认真对抗，还是可以把他压下去的。但必须是在认真的情况下，如果白林稍有松懈，或许黑影就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特别是投影魔术的侵蚀，现在只剩下大约四分之一是白林自己的颜色，要是再使用投影魔术，黑影绝对会完全夺走白林的全部。

白林对自己感叹，连他都及时从盲目的胜利漩涡中醒悟过来了，为什么寄宿在内心深处的这个黑影却还是执迷不悟。

该死的，没想到，白林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最警惕的敌人不是狂三，不是内鬼，而是自己。

（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使用投影魔术了吗……？）

咚——！

仿佛是老天爷在考验白林，一个怪异的黑影降落在他的身后。

白林还没来得及看情对方的长相，只见四支猩红色的赫子向他袭来。

唰！

白林没有使用惯用的投影剑，发动“坂田银时”的英雄能力，取出了褐色的木刀，将赫子的攻击全部拦下。

“赫子？喰种？金木？不，不对，你是——”

神代利世的英雄力量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