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二十四话 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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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名义带回了极其糟糕的消息，这恐怕是所有人都不希望听见的。

世冰没有跟着回来，现在还坐在远坂宅邸的门口，陪着白布底下的那具残骸。他才是受打击最大的人，让他一个人静静比较合适。

段名义一头雾水，影武者自称没有发现外来入侵者，那么就是内部人员作案。可是这种小地方相当于未开发的偏僻荒村，除了永恒神器，第二珍贵的东西恐怕就是食堂里的麻婆豆腐。只有知道这里埋藏永恒神器的人，才会大费周章地这么玩花招，也就是说，可能又有人接受了吉尔伽美什的任务，他/她也跑来当间谍了。

暂时只能这么认为。

下一秒，学姐的话语打破了段名义的猜测。

学姐让龙焱去放风，悄悄地对段名义说：

“小段，其实我有一点线索，但提前说出来可能会对某人不利，现在事情变成这样，我想我也该告诉你了。”

“先把那个恶心的称呼改改再说。”

“莱特反复说了好几次‘尤格·索托斯’这个名字，最后也是发疯死掉的，相比他对自己造成了精神损伤，我更愿意相信是某个人让他接触了外神‘尤格·索托斯’，他才会变成这样。你应该知道克苏鲁神话吧？外神是一种过度高等的东西，我们这些凡人只要看一眼就废了。”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段名义，最近——有个金色头发的小女孩好像跟你很熟？”

“……”

听见了意料之外的推论，段名义只能保持惊愕的沉默。

毫无疑问，学姐说的就是优格。

段名义知道优格是什么样的人，他太熟悉了。以前还在“无限剑制”的时候，优格常常抱着白林的手臂或大腿，不管什么场合都不肯放开。她的性格很温顺，会认真听取别人的意见，她对自己的弱小也有自知之明，懂得做事的尺度和分寸。偶尔她也会惹些麻烦，但一定会道歉悔改，绝不狡辩。她是个遵守秩序的“好孩子”，对白林的感情也是死心塌地的，绝不可能做出让白林失望的事情。

段名义实在无法想象，优格展现杀意的模样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连优格都能狠心杀人，那么这个世界真是没救了。

再说了，优格也没理由杀害莱特和萝莱特吧？

可是，段名义不能把这些话给说出口。他好不容易才利用“召唤师猎人”事件彻底洗脱了自己的罪过，如果段名义突然说自己和优格曾经从属于同一个组织，必然掀起一波新的浪潮，结局只能是有害无利。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尽早与优格划分界限才是上策。段名义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他站在七人众这边，已经是韩泠的敌人，那么与韩泠敌对也是迟早的事情，在那时候，优格也会成为敌人。

所以说啊，段名义没有理由与优格统一战线，为她辩护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把自己给拖下水，不是吗？

而且学姐说的是“金色头发的小女孩”，没有指名道姓，就是因为她认为段名义与优格的关系还不够熟，相比优格的名字，段名义更容易记住优格的外表。这是个撇清关系的好机会，段名义有充分的机会把锅全部甩给优格。

白林已经不在了，那么优格与段名义之间的关系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

但是……

正当段名义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们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我看见了！就是她干的！”

捷威被龙焱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来。

他的头发和脸颊上全是灰尘，额头好像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留下了丝丝红色血痕。就像在战壕中滚爬了许久，饱经爆弹的风雨，好不容易才活着回来。

“捷威你怎么了？！”

“请不要在意我，我只是在跟踪的时候不小心被发现了，躲了好久才找到机会逃回来……我亲眼看见，医生和优格在一起，医生的样子看上去很奇怪，我就跟着她，一直走，走到了雨轩的房子附近……”

捷威找个地方坐下来，喘了几口气，接着说，

“医生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但她的身体还在往前走，那就是传说中的催眠吗？我本来可以阻止她踩陷阱的，谁知道……”

“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想去阻止她的时候，眼睛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医生总说，如果碰上了力不能及的坏事，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所以我一直往回跑，但我也不清楚那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心里慌张，再加上那个地方很黑暗，我就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我感觉好像走进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莫名其妙？（幻觉？）”

学姐注意到细节，捷威和莱特一样看见了幻觉，但她没有直接问，而是让捷威继续说下去。

捷威也不愿回想，但还是坚持着说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地方不像是我能在地球上看见的风景，很黑，特别黑暗，身后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不，是吸引我，但我知道绝对不能回头，所以我就……”

所以捷威身上的伤痕都是自己造成的，为了阻止幻觉将自己侵蚀，他疯狂地攻击自己，砸自己的脑袋，用痛觉维持理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是他很清楚，绝对不要被身后的“存在”给吸引过去，否则就回不来了。

之后捷威渐渐地用光了力气，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地差点就要把自己给杀死了。最后实在走不动，就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听天由命，他把使用技能，同时攻击自己的双臂双腿，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无意识地走回去或爬回去。也许他当时没有注意到，四肢全部废弃，即使他脱离了幻觉，也没有力气可以回到“死后战线”，但他已然顾不上那么多，因为身后的那个“存在”实在不妙啊，他只顾着逃跑，连回家这件事情都忘记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等他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里。

原来是世冰，他在返程路上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捷威，就顺便把他也带回来了，世冰没理由把他放着不管。而医生的碎片……不，应该说是遗体，正埋葬于附近的墓园中。

捷威知道自己被凶手盯上了，可能凶手还不知道捷威仍然活着，所以他才能在这里醒过来，至少在被凶手刺杀之前，捷威要把他知道的全部情报都告诉学姐，必须将凶手——将优格给绳之以法！

……

捷威再次进入熟睡，他很担心会再次进入那座幻境，额头上依然冒着冷汗。

学姐整理了思绪，说：

“案发之前，唯一接触她的人只有优格是吗？”

龙焱说：

“捷威当时在自己的宿舍里，和医生的出发地点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也不能确定在优格之前，医生还接触了哪些人。医生和世冰的恋情是不公开的，捷威不想打扰他们，最近也很少和医生接触。”

“但是世冰也说，医生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等他反应过来，医生已经失踪了。”

“从那个时候起，有人在医生身边动手脚？会不会是莱特？他是隐藏实力的惯犯，他的精神攻击的有效范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远很多，坐在这里也有可能击中世冰和医生，然后嫁祸给优格。没错，这是他和猎人的惯用手段。”

“但是他没必要把自己也给杀了，龙焱你以前是‘忍村’的人，为了完成任务，连命都可以不要……咳咳咳，总之我的意思是说，莱特很重视自己的命，为了保护自己，他可是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他不可能会自杀。”

学姐注意到段名义还在场，假装咳几声，硬是转移了话题。

段名义刚加入死后战线的那几天，命令影武者调查过所有人的信息（当时才二十人左右），除了故意隐藏信息的医生，只有龙焱的信息非常模糊，只有召唤师ID和（自称）A级实力是公开的，其他信息一概不详。这让段名义有点在意，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捷威的证词对优格极其不利。与萝莱特最后见面的人是优格，再加上学姐刚才的猜测，优格的罪行没跑了，再过几分钟，学姐和龙焱就会上门将她抓获。

好不容易遇见了“无限剑制”的残党同伴，这下要变成狱友了。

如果白林还在，他一定会替优格受罪，那小子就是善良过头的蠢货，相信任何罪人都有赎罪的机会。先不说他原本就是个老实人，主要是在“无限剑制”组织成立之前，作为前任团队领袖的圣女贞德对白林那小子的影响太大了。

韩泠会掩盖事实，可能会让萝莱特复活再抹消记忆，也有可能会把所有知情者都消灭掉。韩泠总是躲着白林，私底下把组织里的害虫们给毁尸灭迹，为了同伴，他会不择手段，韩泠的阴险事迹可多了。段名义的战术也全部都是效仿了韩泠。

而段名义，无论是否身在“无限剑制”，他什么都不会做。因为这不关他的事，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逃过了追捕，距离任务完成只差最后一步，他可不想再出差错。这是优格自己闹的乱子，只要她没有解决方案，那么她就要为此付出代价，段名义才不想惹祸上身。

是啊，这样就好。

段名义已经抛弃了曾经的情谊，现在他是七人众的部下，优格他们则是敌人，对她见死不救，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就算她是个善良纯真、深度中二、理论上绝不可能杀人的可爱小女孩，那也是现在的敌人。

是啊，只要放着不管就好了。

段名义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

……啧，该死的。

——

学姐命令道：

“龙焱，我们去找优格。小段，麻烦你去墓场那边拦住世冰，他最近一直在克制自己的脾气，要是让他知道凶手就在这里，我担心他会失控……小段？”

学姐一回头，才发现段名义不见了。

龙焱摆了个手势，表示段名义在刚才就冲出去了，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可能他想抢先抓住凶手，也有可能……他想保护优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