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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萨利克为什么要攻击死后战线,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只有韩泠三人才知道,就连纳萨利克内部的战士们都不明白这场进攻的目的是什么。
利威尔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白林,然后白林再转告给学姐。
恰好某个人路过,偷听了白林和学姐的密谈,断章取义地认为是白林招引了纳萨利克,才会害得七十多人被食尸鬼和巨人给吃掉。但是这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白林继续作恶(没有责怪食尸鬼和巨人,认为是白林的错),只能把消息散播出去。就在段名义闭门不出的这段期间,这个谣言已经上升到就连学姐都无法抑止的程度了。
在另一方面,被食尸鬼逼疯的人不只有段名义,剩下的五十几个召唤师当中,四十多人都心神不宁,惶恐不安。他们需要安全感,需要有人站在面前保护他们,在学姐或世冰成为他们的守护者之前,捷威趁虚而入,成为了他们的新任领导者。捷威正遭受优格(第二人格)的催眠操控,也是死后战线与韩泠的敌人,捷威再次怂恿死后战线的低级召唤师们针对白林,企图夺走白林的永恒神器。
于是,捷威带人绑架了雨轩(善)和优格,公开审判白林,血口喷人地硬说白林与纳萨利克是同伙,要赐予他神圣的制裁。
——唰!
捷威与白林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显而易见。
白林的高斯光剑挥出了一次斩击,划出一道极其水平的拦腰横斩。由于高斯光剑的极高防御穿透能力和攻速加成,斩杀敌人的时候,不会沾上一滴血,斩骨断肉就和切割空气一样简单。
连切割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白林的剑刃就穿透了捷威的身体。
随后,高斯光剑的电热高温才使得空气发出了风啸的呼响,刺耳的燃鸣声。
那一刻,捷威眼中驱散了贪婪的迷雾,恢复了往日的澄清,但很快又陷入了死亡的寂静之色。至始至终,捷威的嘴里只有喃喃念叨几个无意义的字符,没能吐露真心的遗言。
——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像电视剧里那么顺利,只要大声喊一句“刀下留人”,负责处刑的刽子手就会在停止动刀,仿佛刽子手早就知道了有人要来劫场,所以故意控制了挥刀速度,保证砍刀不会伤及犯人。段名义连一句“刀下留人”都没机会说,刚赶到现场,就眼睁睁地看着捷威的身躯惨遭一分为二。
跟随捷威的其他召唤师们没有想到捷威会被杀害,落荒而逃,就像遭遇猎人的鸽群,逃向了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场面一度混乱。
屹立在人群中的段名义,就像洪水冲洗的沉重石柱,在疯狂涌动的人流中一动也不动。
因为他无暇去看,也无暇去听,这些丧家之犬的表情和声音,他的眼中只有一物——血啊。
鲜红的血液,流过了泥土与落叶,淌至段名义的鞋边。
而其源头,则是段名义认识的人——召唤师捷威。他和段名义一样,在疯狂逃窜的人群中一动不动,已经被切成两半的人当然不可能再站起来。
天空中悬挂着闪耀的太阳,然而因氧化而色泽黯淡的血液更加刺眼夺目。
如蜿蜒爬虫的形状,叫人心生厌恶。
如死亡怨魂的爬行,身后留下一条残酷的血痕。
(滴,答,滴,答)
血迹只是沾在了段名义的鞋边上,没有穿透布料,仅仅只是在鞋底沾上一点,却让段名义产生了某种奇怪的错觉,这些血虫黏在鞋子上不愿退去,就好似它们试图啃咬段名义的鞋底橡胶,正在慢慢钻破他的鞋子。外表看上去像是平时不会在意的小虫,段名义的脚尖骇然出现了严重的疼痛,他能想象到,不,感觉到那些虫子钻进了指甲里面,用小小尖尖的牙齿猛烈撕咬,好像扎了几根铁制牙签进去。
“走、走开啊!”
段名义抬腿踢脚,试着把这些微不足道的血滴给甩去,但是这些血迹随着氧化而失水,只留下了蛋白质等固态成分,变得粘腻不堪。
段名义胡乱地用力,反而使得血液在鞋子上缓慢滑行,扩散得更多了。
“滚开!滚开!”
(滴答,滴答,滴答)
假设有洁癖的人,最不希望看见的画面,应该就是突然打翻了一杯放在床上的麻辣烫,红滋滋的油水污染了床单与窗帘,浓厚刺鼻的辣椒味掩盖了如花清香,沿着床单的布角,一点点地滴落在洁净如镜的地板上。段名义没有洁癖,但他此时感受到的恐惧,与上述情况造成的情绪程度没有太大差别。
(上段落原文太过头了,很担心不能过审,所以就重写成了不太严肃的以上风格……)
就像是捷威在操纵着流动的血液,故意在段名义心中刻下了恐惧的烙痕。
毕竟段名义曾经知道优格控制了捷威,但是段名义从来都没有伸手阻止,对捷威的死活不管不问,被优格彻彻底底地当成了一具布偶玩具,所以捷威会被白林一刀两断,最终含冤而死。段名义相信,这是蝴蝶效应,不是偶然。假如段名义当初阻止韩泠,以朋友的身份包庇捷威,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不,都太迟了,只会开马后炮的人,都是碌碌无为的伪善者。
早就给过很多次机会了,直到最后一次机会溜走,事情演变成了最糟糕的模样,才会后悔不已,哭着喊着求上天再给一次机会。
要是苦苦哀求能把坏事变成好事,那么这世上所有人都会故意犯错,就像唱歌选秀比赛上自称人生残疾的选手,总喜欢用别人的同情心来挽救自己的可怜分数,还排挤了真正的可怜人。——段名义一直这么坚信着,也常常以此斥责白林,不要向任何人乞求原谅,与其浪费时间去编造说辞,不如靠自己的双手来挽救过失。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软弱之处,向来不会使事情变得更好。
可是,段名义恐怕要打自己的脸了,面对捷威的惨死——他想要祈求宽恕。
再也受不了了。
(滴滴答,滴滴答)
每日醒着,都要被败仗的创伤给折磨;
每夜睡着,都要被罪恶的幻影给吞噬。
各种各样的超模敌人现身战场,残暴无仁地蹂躏着段名义的残破身躯;
现实发生的每件事情都不顺利,冷酷无情地压迫着段名义的脆弱神经。
现在的段名义终于能够理解了,为什么患上PTSD的捷威再也无法登上战场,净躲在背后享清福,不是因为捷威太怂太弱,而是因为战争与杀戮给人带来的苦痛就是如此沉痛。亲眼看见捷威——曾经的战友被一刀两断,段名义才发觉自己太天真了,未满成年就要经历这么多不该经历的事情,战斗与战争永远是残酷的,且其残酷程度是人类所经历任何事物都无法比拟的。
虽然这么多的悲剧,其中有些是BoB造成的,有些是纳萨利克叛军造成的,有些是段名义自己造成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个人的动机没有区别——都是这场名为“次元战争”的战争游戏强迫他们这样做的。
要是没有战争,在这座幻想大地之上,大家能够尽情享受“二次元”的美好与梦幻,而不是把“二次元”——大家热爱的事物当作一种战争工具与手段,每天都要思考如何活着度过今日。
要是当初,段名义没有倔强地选择继续战斗,而是与捷威一同隐退,躲在自己屋里看看漫画书,喝喝快乐水,那样的生活很无趣,但也比现在好上千倍、万倍、无数倍。
但后悔有什么用呢?
看见捷威的下场,亲眼看见同伴的大脑被玩弄,亲眼看见一个人被活活斩断,段名义好像预见了自己未来的模样——只要战争不停止,那么他的下场将与捷威没有异处。战争是不讲道理的,唯有强者才能存活下去,弱者一律只有被斩的命运。好与坏,抵抗与不抵抗,都是死路一条。
要么负隅顽抗,被七人众和纳萨利克活活玩死。
要么身份暴露,被恋人与挚友们抛弃至死。
段名义不敢继续往下想象,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咔嘣!
段名义的嘴里咬碎了几颗奶糖,喀拉喀拉地咀嚼着。
从醇香滑舌的丝丝口感中,再也无法回想起,曾与韩泠白林共享美食的旅游欢趣,曾与萝莱特等人联手作战的同伴情谊。舌头上的味蕾没有出毛病,但段名义就是无法品味美滋滋的甜食香味,没有砂糖味的幸福感,仅是“苟活”的存在感。感觉自己像是冷雨中飘零的一张破纸巾。
不知道从何时起,糖果,伙伴,恋人,这些对段名义而言极其重要的事物,早就不再是段名义喜欢的东西。
只是用来寻求安慰的道具。
只是用来延续求生欲的依存之物。
最可怕的是
萝莱特留下的糖果——快要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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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义。”
哐铛哐啷!
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此刻段名义的大脑就像一颗被戳破的肥皂泡,暴跳起飞,连滚带爬,撒开了桌子椅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别过来!”
“等下,名义你怎么了?只是出门去看看捷威,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我……我!”
“放轻松,不要紧张,名义,有我在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呼!呼!呼……!”
连续几次深呼吸之后,段名义才意识到自己早就离开了捷威的处刑场,他躺在自己的屋子里,无视奇儿的询问,在睡梦中度过了不少时间。
不记得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反正梦里也很煎熬。
醒来以后,第一眼就看见满脸担忧的奇儿。
和那些糖果一样,段名义与奇儿依偎相守,却再也感受不到爱情带来的那份甜蜜与温度。
因为事到如今,这场战局再也不是段名义能够摆平的程度了。他充分认识到自己是个自大狂,不知天高地厚地闯进战场,夸下海口要不计代价地保护所有人,结果换来的只有无数同伴的惨死,以及毫无胜算的绝望。
恋爱友情又如何,刚毅之心又如何,一旦强者降临,该输就是输,该死就是死,在绝对强大的敌人面前,自认为信念战胜一切,真是无可救药的痴人说梦。段名义彻底放弃了胜利,那么奇儿的热诚之爱也不可能再给段名义送去激励,只有无穷无尽的心理负担。
“奇儿,答应我……答应我两件事。”
“说吧,名义,我会认真听的。”
“绝对不要被人抓住弱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暴露出软弱无能的一面,否则你的未来……就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无间地狱。”
“没问题!我会变强的!没有人能抓住我的弱点!”
“第二,要是哪天你对我失望了,随时都可以背叛我,不要再说什么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胡话……”
“这……为什么——?”
“答应我,奇儿……求你了……”
“好、好吧……”
无限剑制的铁血男儿,终于蜕成了一个哭泣的男孩。可悲,无奈。
……
白林登门拜访。
他亲手斩杀了捷威,对这件事情,他有自知之明。当时白林不斩捷威,那么雨轩和优格就会被捷威刺死,白林没得选,但是白林没有狡辩,他直接承担罪名,发誓离开死后战线。说白了,白林要作为死后战线的“叛徒”“敌人”离开团队,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是同伴了。
白林来邀请段名义,希望段名义也一起离开这个根本不值得守护的地方。
如果是在前几天,段名义的精神状态尚佳,他肯定会对白林表示赞扬,因为白林终于开窍了,学会了自己做决定,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首领英姿。但是今天段名义实在走不动了,一步也不想再走,跟随任何人都会成为他人的负担。段名义不愿拖累白林的未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了几句漂亮话,拒绝白林的邀请。
白林很懂段名义的倔脾气,不再问第二次,他就这样启程了。
这样一来,段名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剩下的事情都无能为力,再努力也无法改变,听天由命即可。
至此,段名义可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事可做”,算是给这个故事潦潦草草地画了一个句号……吧?
……
叩叩叩
白林刚走几分钟,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估计是白林这小子有话忘说,所以特地跑回来了。真是个无聊的臭小鬼。
段名义的脑子里只有这样的推测,想都没想,就拉开了门,说:
“你小子还有什么事,快给老子……”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来者不是白林,而是段名义绝对绝对猜不到的人——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好好说话了,不是吗,段名义?”
浑身湿漉漉的捷威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不对,父神告诉我,应该叫你……Ruler那边的内鬼,才对啊,段名义。”
浑浊的眼球。
那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犹如外神居住的宇宙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