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六十九话 殊途同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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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尔伽美什，不管多少次听见这个名字，段名义不会再想起那个只会出现在银幕上的金色青年。

脑海中只会浮现一幅残酷的绘卷画面，那是焰色覆盖的无间炼狱，地面上的人们受苦惨叫。号称管理者的紫色女武神冷眼直视，大剑与铁拳只为屠戮。席于空中舰船的金色帝王欢喜大笑，他独身一人，却堪比千军万马。

对吉尔伽美什来说，那是欣赏生存与毁灭的美妙诗篇，转瞬即逝的生命乐章。

对段名义来说，只有地狱。

那是段名义永远忘不掉的一幕，最好的朋友，爱人，还有无数战友与后辈，都在那一场战败中消失殒尽，段名义也被抓去了敌人的大本营，以极其耻辱的代价换来了苟且。一路历经的漫长痛苦，挥之不去。

一想到这些，段名义恨得牙痒，刻骨铭心的那份恐惧也烧尽了，只剩下无穷的愤恨。

“你这家伙又来做什么！！！”

段名义这么一吼，吉尔伽美什只是微微笑着，说：

“自作多情，早失去乐趣的杂种已经不再入流了，靴底污泥都不如你的低贱，怎能理解本王亲临于此地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杂种能够亲眼目睹本王的荣光，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值得令人喜悦？”

“说人话。”

“本王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与你无关，尽管在你们所知的小世界里拼命挣扎吧，本王不会给予嘲笑，也不会给予怜悯，当事情结束，本王自然就会离开，鼠辈存亡不值一提，别把自己的身价抬得太高。打招呼就到此为止，能够与本王如此亲近地交流，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永远怀抱对本王的崇拜与感恩吧。”

“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有这种好心！”

“本王在你心目中的形象是如此不堪？也好，有点意思，证明了你还没有沦为命运的奴隶，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意志，要是你敢惦念旧情，恳求本王为你开创一条生路，那么本王必要将你斩首示众，凭你这种过时的杂碎也妄想亲近本王，真是荒唐可笑。看来你的智慧还不足以领教本王的好意，那么再为你指明一条出路，让你好好领会本王的仁慈也并非不可。”

“鬼才要你帮忙！还不如现在死掉算了！（只是气话而已，我得活下去）”

“你无权拒绝，杂种。朝着你所相信的方向继续前进吧，无需多久就能见到你所心念的其他杂种，他们都平安无事。”

“那种废话要你讲！老子早就在去找白林的路上了！”

段名义发出了非常无礼的回复，拽着奇儿就立马走人。他似乎忘记了这个金光闪闪的青年是所有召唤师的最大敌人，随心情就能乱杀无数生灵的残暴君王。

——嘶

锋利的手指。

轻微抚在段名义的喉结上，指尖还没用力，皮肤就冒起了一丝丝血珠。

每根手指的末端都是形如剃刀的样子，超乎异常的锋利，若是微微用力剜下去，段名义立马就会身首异处，甚至段名义还没来得及察觉这件事，指刃的主人——

第二位七人众，代号[Darkness]。

——SSS级英雄，金色之暗。

她正摸着段名义的脖子，然后向上，两根手指划过他的下巴与嘴唇。

段名义知道小暗是个多么可怕的怪物。在几个月前，白林玩命战胜了七人众的旧成员【空之女王】，却没能补刀，就是因为小暗加入战场，为残破的战场添上了几分血淋淋的颜色，战败的女王逃走了，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小暗也是首个能够伤害韩泠的七人众成员，韩泠的防御魔法完全抵挡不住她的利刃，段名义的坚硬肉身当然也无法保护自己，和普通人的身体那样会被活活切碎。

（大概是继承了300的被动技能，她的利刃附带“穿透防御”概念，而且伤害类型属于“真实伤害”，两者都专门克制“防御”，连韩泠都无法抵抗。而且七人众持有等同于Ruler职阶的高级权能，目前推测小暗的权能之一就是“被动技能冷却为零”，刀刀都是真伤。）

奇儿不认识小暗，也没有惊讶于为什么会有人敢穿成这样就跑出门。也许是遇见了老对手，奇儿恢复了以往的敏锐直觉，在大脑与魔力回路对小暗的战斗力做出判断之前，她的战士之躯就提前感知了“危险”的信号存在，未经思考就双手摆出了准备施法的动作。

奇儿不自觉地向前迈一步，说：

“名义，快退开！”

段名义抢先拦在奇儿前面，劝阻道：

“奇儿，别动，这家伙杀人不眨眼的，不要引起她的注意！”

——嗖！

话还没说完，小暗已然凑近，双方的鼻子快要碰在一起。距离太近了，段名义可以闻到天然的清香，可以从小暗的双眸——又大又亮的血色眼中倒映的镜像，段名义清楚看见了自己脸上冒虚汗的紧张表情。

小暗上下嗅着段名义的气味，就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咪，没有衣料覆盖的手臂在段名义的灵衣上蹭来蹭去。她是一个从动漫里走出来的美少女，竟然做出了这种过度亲密的举动，特别是她的身材比段名义矮一截，在段名义的视角下，完全可以看见她的衣服布料底下的肌肤。处于青春期的正常男生，想必都会把持不住地怦然心动。

可是段名义对待奇儿以外的女人，一向采用钢铁直男的难看脸色。小暗穿着极不适合在公共场合出现的服装，略泛粉晕的脸颊，无限绽放着少女的艳色，在段名义眼里却没有什么魅力，她的脸上总是泛着不明所以的笑容，嘴里吐着荤味十足的话语，就是一个诱惑人心的魅魔。特别是当小暗在段名义身上没有找到她喜欢的某种气息，笑嘻嘻的嘴角骤然垂下，连笑意都消失了，纯粹就是个恶魔。

小暗扇扇手，仿佛在驱赶烦人的苍蝇，说：

“好无聊的清纯味道，你们还没有做过有趣的事情吗？男女独处的时候应该有很~多~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做吧？不如现在就做点什么给我看吧？我最喜欢H的东西了，哈哈哈哈哈哈~”

在严肃的战场上，大声讲出了没品的荤味话，段名义相信这一定是七人众的“金色之暗”本人。

吉尔伽美什倒是真没有兴趣了，转身就走：

“Darkness，你想玩就玩，别忘了我们和他的约定，虽然破坏约定的后果对本王不值一提，但若是令本王的诚信受辱，你与敌人亦是同等罪行。”

“这个地方已经坏掉了，我就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好玩的吧，哈哈哈~”

小暗完全没有把吉尔伽美什的留言听进去，自顾自地向另一边走去了，没有再调戏段名义或奇儿。

本来段名义还感到庆幸，自己没有多少成长，已经堕落为这群大佬角色眼中的小人物了，他们根本不屑于对段名义开刀。

呼，不禁松了一口气。

就在下一刻，他又感受到彻骨的深寒。

——

“有些东西忘记了，现在还给你~”

小暗站在段名义的身后，将紧握的拳头伸向段名义。

她的脸上净是危险的笑意，五根刀片状的手指徐徐张开，亮出了几个小物件。它们还很新鲜，仍在滴落着猩红色的液体，将小暗那瓷白色的嫩肤给弄脏了。

那是几根手指。

断口处的骨肉分层鲜明可见，血液还没有干涸。段名义曾在影武者和韩泠的攻击之下见过太多的尸体，亲眼目睹了不少人慢慢死去，这种碎裂的肉块见过太多了，并不会令他感到多少震撼。段名义一眼就认得出这些手指的新鲜度，要是它们会动起来也不算奇怪。

自从BoB进攻开始，牺牲者层出不穷，段名义不认为这几根手指有什么意义，直到他看见小暗打开了另一只手掌——这只手里的物件也非稀奇古怪之物，只是一副朴实无华的黑框眼镜，还沾着几滴湿润的血液。

这不是魔法道具或者黑科技道具。

只是一副眼镜。

在礼品店就能买到的塑料眼镜。

“你们几个——！”

段名义控制不住地大喝一声，奇儿吓了一跳，就连树上栖息的黑鸟都惊走了一片。

愤怒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段名义咧开嘴角，怒目圆睁，咋看就是一条随时都会扑过去咬人的疯狗。

原来段名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世冰的眼镜。曾经某个女孩说世冰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还能掩盖天生的凶恶眼神，所以世冰一直戴着没有度数的平面眼镜，努力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刚才与捷威大战过后，世冰即使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也要把眼镜重新戴上再歇气。

既然小暗拿到了这副眼镜，那就说明七人众亲自拜访了拉加哥村，见识了异化者们顺便还接触了世冰的遗体，他们知道拉加哥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知道“死后战线”面临着纳萨利克的威胁，每个人都走投无路了。正好，七人众可以帮忙解围，但是也一定会提出过分的条件，把幸存者们培养成他们的玩物。

这群闲得蛋疼的家伙最喜欢做这种事情。

更糟糕的是，没准他们就是真凶——没错，吉尔伽美什的剑，或者小暗的刀！那才应该是刺死世冰的凶器！

阿尔泰尔只是无关的路人！

段名义不管对方是七人众什么的鬼玩意，他有些丧失理智地向小暗逼近，咒骂道：

“雨轩和捷威干出的这档事都是你们怂恿的，对不对！你们一直躲在旁边看我们的笑话！MD你们都是有实力血洗世界的大人物，整天像个小孩子一样跟老子过不去，你们觉得很好玩是吧！”

世冰不认识七人众，只能用“他/她”来指代吉尔伽美什或小暗。

世冰本来应该被刺死了，吉尔伽美什却告诉他“只要去拉加哥村的广场，就能找到杀害医生的真凶”，加上优格的神力影响，一下子就唤醒了灭却已久的仇恨。复燃的复仇欲望使世冰硬撑下去，要是他听见了段名义的忏悔言辞，必然会与段名义拼个你死我活。

（又是互相残杀的老伎俩，是吉尔伽美什不会错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世冰克制了怒火，没有对段名义出手，反而冷静地与金木研合作，一起对付捷威，七人众的闹剧没能实现。

是他们害死了世冰，不管是吉尔伽美什，还是金色之暗对世冰下了毒手，才不管他们在原作中是多么帅气或可爱，现在他们都是恶毒的反派角色！

嗖——！

段名义吼完一嗓，双脚立刻气势汹汹地猛冲而去，稍微靠近的树枝都被吹断了。

经过刚才的战斗，段名义理应不会再那么冲动了，奇儿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段名义的情绪大振。

小暗本来也站着不动，似乎愿意承担段名义的谩骂，不过，看她的表情，她根本不在乎三言两语的指责，单纯只是被段名义的喧闹声给吸引了视线。直到段名义的腾腾杀气显露在脸上，小暗就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微微笑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嘴角轻轻上扬，淋上了黏稠唾液的舌尖在嘴边轻轻舔着，水嫩的嘴唇经过舐弄，变得更加诱人，就像是看见了美味的珍馐，如今终于得到了食用美食的许可，无法抑制象征欲望的口水直流。

毫无疑问，她的杀戮欲正在高涨

簌！

小暗的左手食指发生了变形的延长，短短的指甲成为了两尺多长的弦月刀。划开空气，发出尖锐的风声。

这就是她的主要战斗能力——将身体任意部位转换成战争兵器的“变形能力”。

段名义经常被当作重装坦克，那是一种“比喻”，要说小暗是杀戮兵器，那就不是比喻了，是“事实”，原作中的小暗就是以杀戮兵器为目标而设计的造物，只是恰好外表与人类相似而已。

既然小暗本身就是兵器，那么判断其他人作为兵器的强弱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小暗选择一根左手指作为武器，意思就是对付段名义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足够了，而且是非惯用的左手。

更糟糕的是，这全部的变形过程仅仅发生在段名义迈出下一步之前——仅仅发生在“走出一步”这么短暂的时间里。

段名义根本来不及反应，在鞋底触地之前，他的身体将被一刀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