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引回过头,正见他师父,问仙堂堂主惟知真人从山下几步走上来。
听完他的话,向引平直道:“只怕此案无法查清,我数十年都将困囿于此。”
惟知真人心中讶异,换是以前,向引一定会微微一笑,道一句“无妨”的。他向来不会露出一丝消极黯淡的模样。
“此案怎会无法查清?我定会让四大仙门还你清白。”真人道。
向引笑了,却是摇头苦笑,“四大仙门?师父不会不知,我缘何会被怀疑成凶手罢?这几个世家公子,平时看似一起修习形影不离,对我也称得上尊重有礼,如今出了事,立刻各自为营,巴不得继续制造混乱,好把我争抢到手。”
不过经过上一世,他已知晓有一人确实待他表里如一,是可以信任之人……
真人闻言,眼中流露出痛惜,与向引面对而立,郑重道:“就像为师收养你时保证过的那样,如今也绝不会让你如一个物什般被四大仙门争来夺去。”
向引轻叹一声:“是。因此我身怀异奇,还能独善其身至今;现在疑似命案在身,还能安然候在问仙堂。都是师父保护我的功劳。”
他知恩。他幼时是某家弃婴,被惟知真人在荒郊野岭捡到,真人察觉他体质有异,生怕他被四大仙门发现,争夺享用变成一个真正的炉鼎物件,便一手成立问仙堂这一清流学府,想将他保护在四大仙门之外。
当今修真界门派不计其数,四大仙门分而治之,日日互相拉扯,唯有问仙堂遗世独立,从不偏帮。学生不论身世天赋,来者不拒,一心治学。惟知真人大智大善,不过多久,问仙堂已经发展成修真界中不容忽视的中立势力,与太一寺并立。
四大仙门自视甚高,一开始自然认为问仙堂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嗤之以鼻。后见其发展迅速,有过拉拢之意,但看惟知真人清誉凛然,似乎跟那些和尚一样谁家也不想讨好,便也由着问仙堂去。不过,惟知真人却笑眯眯地邀请四大仙门一同聚首,扔下一枚炸弹:
“能够修复神蚀的极品炉鼎已经出世,正值束发之年,如今就在问仙堂中!”
四大仙门当时的代表人都大惊失色。问仙堂如此正大光明,他们反而无法做任何动作!说出去,问仙堂此举岂不是给足尊重,在和他们聚首商讨该如何处置这个炉鼎吗?但四大仙门盘根错节互相牵制,谁也没压过谁,自然谁也没法站出来说,让我来看管这个炉鼎。因此,为了修真界的安稳与和平,这个炉鼎肯定是要继续保存在问仙堂之中了!毕竟,这可是彻彻底底的中立守序派啊!
四大仙门含恨应下了将炉鼎永久保存在问仙堂的办法。自己拿不到,别人也别拿到,大抵就是这种心态了。
向引继续回忆着前世的记忆。
公约的其后数日,问仙堂突然热闹了起来。
月阁、九玄宗、青云山、逍遥山庄,当世四大仙门的几位少当家、嫡公子,竟然全都打包来了问仙堂,之后要在学堂修炼学习!
显然,要四大仙门不觊觎这个炉鼎,那是不可能的。和平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很多事情,硬着不行就软着来,培养感情互相看对眼又不丢人,缘分从娃娃时就可以抓起来嘛!
于是,向引在15岁之前,过的都是清静闲淡的日子,但在15岁之后,在学堂的修习生活突然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几位世家公子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喜欢赖在他身边,从来没有掩盖过对他的喜爱,以及背后的最终目的。除了一人。
月阁月氏嫡长子,寒央君月明晦。
只有这人是例外,看到向引,总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偶尔说上几句话,也是冷淡至极,恨不得下一句话往地上一摞就好离开。
逐渐数十载过去,因为有向引的聚灵术用以护法,世家公子们修炼飞快,成丹、结婴,竟快赶上闭关中他们几个老爹的修为了,自然族中事务的话语权是越来越大。因此,随着修为和权力的提升,他们待在问仙堂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直到,问仙堂突发离奇惨案,数个筑基期修士接连在闭关修炼中惊恐惨死。
向引都在事发前去过他们的练功房中,布置聚灵阵。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四大仙门的世家公子们以最快的速度悉数赶到问仙堂,原形毕露,要将向引带走严加看管起来。幸得惟知真人及时到场,抬出若干年前的公约,几位气性大的公子才不情不愿地松口,同意暂时把向引软禁在问仙堂后山,直到嫌疑洗脱。
上一世,这一世,都是如此。
上一世,向引最后被软禁了足足一个甲子,六十年。在凡间,六十年几乎是一个人的一生了。
他被关这么久,只因为四大仙门忙着互相牵制,谁也没在调查。
到后来,甚至怕他这只要到嘴边的鸭子飞了,九玄宗、青云山、逍遥山庄还在后山设下禁制。
问月阁为什么没参与?
因为月明晦在一个午夜突然来到,破开重重禁制,带着向引硬是闯关逃跑了。
第236章修真世界2
来救他的竟然是那个月明晦。
向引原来挺烦他的,别人甭管真喜欢他假喜欢他,好歹还愿意做做表面功夫,月明晦是装都懒得装。似乎来到这个学堂,只是因为其他各家都来了,他为了宗门不得不来。如果四家公子中有人来救他出去,在向引心中,月明晦从来不是可能的答案。
他们趁着月色疾掠出问仙堂,后山禁制被破,身后隐隐约约已经传来其他三仙门赶到的追喊声。月明晦祭出自己的本命剑天极,拉向引上剑,火速御剑逃命。
向引实在不明白他冒险的用意,开口问:“寒央君,你是不是为了打破四门僵持,才出手将我带出?还是说你想声东击西,已经在别处布置了打击其他三门的陷阱?”
寒央君一袭素采白衣翻飞,在月光下流转出夺目的光华,无极剑低低地擦过树冠,却又寂然无声。他紧紧握着向引的手腕,冷漠答:“没听懂你想说什么。”
向引只好说得明白一点:“总之,你不是为了救我而来的吧?”
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
月明晦朝后转了一个小角度,从向引这,正好能看见他聚拢的眉峰,以及英挺沉冷的漂亮侧脸。
“那我现在在干什么?”他奇怪地反问,看向引目露呆愣,随即又抿抿唇,冷硬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来救你的。”
素采涵净,清光树低*。
向引蓦然想到这样一句古词。月阁中人喜白,寒央君更是从来都穿着一袭素采色法衣。而素采,凡间的俗称是,月光色。
“……多谢。”向引低头,月明晦今天一再地让他意外了。
“先甩开追兵,再找机会回学堂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