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钱咯。”余回低头,碎发阴影遮在脸上,隐去眼底浮动神情,“没学历没背景,留在大陆早晚也是进厂,不如到资本主义的怀抱里放手一搏,至少现在吃喝不愁,领先大多数。”
向南珺迈一大步,将人重新截停在自己面前。余回很高,初识时尚未成年,他甚至高不过对方鼻尖。仰着头同他说话,没几句脖子就痛到报废。
后来他争气,高中毕业前又攒劲一窜,现在站在余回身侧,只略抬眼就可以看清他的侧脸。
向南珺还是要微仰着头。他伸出指尖,试探着靠近余回脸上的疤:“这是你的工作留下的?因为黎耀文?”
“嗯。”还剩下最后一公分,余回偏头躲开他伸去的手。
一个音节默认他的猜测。有一瞬间向南珺好羡慕黎耀文,他拥有余回赠予的一枚勋章。别个没有,只有他有。
不羡慕他的身世与背景,却羡慕有人心甘情愿为他在脸上留下一道疤。
向南珺顿住半秒,上扬的眼尾倏地耷下去,手指蜷曲着尴尬收回:“对不住...”
“没什么好摸的,怕吓到你。”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余回还是这样说。
向南珺的眼角就又扬起来。
摸不到也没关系,能这样并排走就已经很好。
向南珺想,还是缘分成人之美。港市说大不大,可要想在数百万人口中相遇,按排列组合计算概率,许个愿望这辈子都未必能够实现。
“到港市来谋生,名字都要换掉吗?”
“父姓改母姓,没什么奇怪。”余回面上不见多余表情,话音也松弛。
“嗯?你家人不是早...”
向南珺想起多年前,他也用这样一副表情,云淡风轻讲“家里人死光了”。
“出轨、抛妻弃子,我早当他和死了没分别。”同平常比起来,他在向南珺面前已属话多。三言两语出了差错,让仇家听去,又是不好甩脱的麻烦。
还是没有告知全部实况,比如间接杀妻,只为一本民政局派发的绿色册子。
“那‘回’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敷衍又真诚的回答,全看向南珺怎么理解。
他偏头,看余回双手各插一边裤袋,领带松垮,衣领开到胸口。换做他人距离衣冠不整只剩一步,若是余回就是风流倜傥。
向南珺暗骂自己未免太过双标。
“我到了。”余回突然停下脚步。
向南珺抬头,勉强看清街角路牌,上书三个大字,元州街。再看余回停下的位置,仅一人宽的楼梯幽幽暗暗,一直延伸到他看不到的深处去,像巨兽张开漆黑的口。
楼上是一间间不足百呎的隔间,楼外闪烁着意味不明的霓虹灯牌。
余回身后墙壁巴掌大的广告遍布,似千疮百孔的水泥巨兽打上凌乱补丁。
向南珺眯着眼睛终于认清,1栋B304室,欣欣。下面是一行联系方式。
“跟我一路,想说什么?”余回耐心等他一通打量结束,轻声开口,“不会只为了告诉我你成年了,再好心送我回家吧?”
向南珺反应不来,用一种迷惑的神色望着余回。黎家叱咤港市,动辄过亿的半山别墅,购入只是闪念功夫,定夺易过普通工薪族纠结午餐要否多加个蛋。
余回这样勤勤恳恳做人保镖,难道英俊脸上一道永久疤痕不抵一间高档公寓,何至于还沦落在贫民街受这样委屈。
他心中为余回不值。
余回看穿他无声疑问:“我不好离他太近。”
保镖也分明暗,有秘密任务的,隐藏踪迹也不奇怪。向南珺平日自诩港片看过许多,偏偏此时脑袋秀逗,转不过弯。
似乎丝毫未往这方面想,下意识便以为,哦,原来是同性恋情不好让金主父母知晓,于是只能委屈他这位“娇”藏身于此处金屋。
若有所求,便难免要拿自己同他人比较。更何况,黎耀文看起来是那样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论先来后到,他先于黎耀文;比一张皮囊,黎耀文三分风流,他七分倜傥;再说专一,黎耀文男女不拒,他这四年心里眼里却从未放过别人。
向南珺扪心自觉客观,已经很是收敛,最终结果还是自己处处加分,黎耀文负数倒挂。
换一个路人陌生评判,也是他胜。向南珺有这样的自信。
“你同他拍拖?”如果黎耀文可以,那他不该被排除在外。
轮到余回一愣。而后他嘴角勾出个笑来,摇了摇头:“我不同男生拍拖。”
向南珺一句话噎在喉口,脸色瞬间变得很奇怪。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又是字面意思,他好爱字面意思,出镜率高到仿佛一个完美借口。
不同男生拍拖——那重点是男生,还是不拍拖?向南珺宁可是后面那个。
“你...直的?”他自言自语,“可你当初明明...”
想起刚才在晚宴,余回虚拥着那位靓女,当时笃定是做戏,现在后知后觉,俊男靓女,若是真有意,也无人觉得奇怪。
人生第一次动心便路遇拦路虎,旁人自在至坐山观虎斗,他却要一人战雌雄,还两边都未有胜算。
什么叫“不同男生拍拖”,明明他们之间曾有过很多个湿漉漉的吻。
很多个。一开始是余回吻过来,后来他又主动凑上去。可当时他无声地要,余回也便无声地默认着给了。
那样的默契似乎不复存在,四年不长,却只有他独自在时光里困顿。余回轻巧脱身,摇身一变,倒成了不同男生拍拖的“直男”。
向南珺此时才回过神来,性向这件事本就私密,况且余回从未亲口承认,他中意的是男还是女,是自己凭几个吻先入为主,自认为抢占先机。
郁结间,余回跨一步过来,将他抵在墙上。两人身影紧紧交叠,暧昧蔓延至无边。氛围刹那间朦胧,欣欣的联系方式消失在黑影之中,毫不无辜。
他的下巴被人捏在手里抬起,余回覆过来,彼此柔软的唇交错相贴,微微张开,就能将对方含进齿间碾磨。
当年就是这样的开始。一个好深好深的吻,吻到向南珺喘不上气,安静又简陋的房间里只剩彼此的喘息。
空气都被彼此潮湿的呼吸暖热,温度越来越高,冷气也失去作用,只好一件一件把衣服脱掉,以获得一丝凉意。
最后是简风放开他,说:“你没成年。”
于是一切被勒停在悬崖边。
【作者有话说】
向南珺:直的、弯的,傻傻分不清楚TTTTTTTTTTTTTTTTTTTTT
——————————
连更三章每章都发布动态好像会很烦,就只设置最后一章啦。
第7章“接吻未必就要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