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宁话间想到向南珺一点不差的16,压低音量问道,“怎么帮啊,出千?”
向南珺偷看一眼余回。得到但说无妨的示意,才点点头。
梁天宁一脸讶异:“骰盅揭开之前他已经离开牌桌,怎么可以变换点数给你?难不成他操控骰子,再将几点话给你知?”
向南珺默认。
梁天宁正要深究,余回却将柠茶置回桌面,平淡开口:“何生一晚不语,他早看出我的把戏。”
梁天宁一愣,赌王公子,见过的千大抵多过他们食过的饭。他问:“那他为什么不讲?”
“大概他以为我做手脚,是为了帮黎耀文。”
“但黎少还是输了,”梁天宁道,“那他若同黎少讲起,你不就死喇?”
“他们两个点数相差不大,讲巧合未必就无人信。”余回眼神暗下去,“况且我同何生未有过恩怨,多一事当然不如少一事。放心,不会有事。”
话是同梁天宁讲,保证却像是说给向南珺听。
“所以,你到底怎么出的千?”
向南珺讲:“他离开时,从果盘取走三粒荔枝。一粒代表一个五。按照规定,三粒骰子不可以相同,所以我只需要估最后一个数字。五上面只有一个六,往大个边估,最稳妥——”
他一顿,不自禁望向余回:“除非,是他不想我赢。”
梁天宁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向南珺从他迷茫的神情里获得了小小的满足感——
他至少同余回之间,拥有别人不曾知晓的秘密。
向南珺头有些发昏,谁知道是那些甜腻的味道侵蚀了他的神经,还是余回坐他身边,一杯冻柠茶都令人饮上头。
他向梁天宁的方向扑过去,手掌深陷在软皮沙发里。余回眉头又皱起,却下意识再伸出手,握住向南珺侧腰,好让他不至于像个醉鬼,形象尽失。
向南珺朝梁天宁勾勾手指:“你来,我同你讲。”
梁天宁附耳过去。
向南珺指指余回,掌心张开比出数字五,又点点自己:“他请我饮过一瓶汽水,荔枝味的。你知几多钱?”
梁天宁不以为意:“五蚊喔?”
“五角。”向南珺回头去同余回确认,“是吧?五角。我记好清楚。”
这等情境,梁天宁实在骂不出一句“痴线”。谁会在意微不足道的五角钱,不过是痴情仔用尽一切可能也要留住同另一人之间的联系。
若是这个目的,五角也弥足珍贵。
向南珺回过头来,又同他讲:“真的。五角的人民币,你见过未?铜黄色的一枚硬币,背面有一朵莲花。”
梁天宁将人推回余回那边去:“好喇,他四年前请你饮五角钱的汽水,你现在回敬他二百蚊的冻柠茶,足够扯平还有剩。”
“谁要扯平,我才不要白请。”向南珺突地蛮横起来,六亲不认,指着余回,“现在是你欠我,要还的。”
谁能想到身价数不清几位数的向南珺,此时要为了二百蚊同人斤斤计较。
余回几乎笑出声:“怎么这么小气,一杯茶而已,都要同我计较。”
“不可以,”向南珺义正辞严,不容置喙,“有借有还。”
再借不难。
若他说这杯他请,那请了便是请了,余回不会主动再请回他,那一切都会到此为止。
他想不出其他更合适的理由同余回再见,所以哪怕只是区区二百蚊,也要计较到底。
二百蚊在此时无价。
余回似乎看穿他心思,于是开口道:“好,那下次——”
“不要,我不要你还。”向南珺自相矛盾地讲,“你就一直欠着我。我们随时翻翻旧账,但你不要还。或者你请回我两千,我再给回你两万,你再...”
梁天宁看不下去:“向少,套娃出门转左,俄罗斯纪念品专柜有售,两件八折。”
“你们两个身上全是同对方交换的东西,还讲什么欠不欠,账算得清?”他看看向南珺,目光又移回余回身上,“他玩,你都同他玩?”
“不一样的,那不一样。”向南珺直起身,掌心按在胸前,按出一块佛牌的形状,压低声音,面对梁天宁认真道,“这块是他送我,怎么可以用来计价。”
梁天宁心想这话你同身后那人讲,同我讲有鬼用。
偏偏向南珺连头也不敢转一下,被梁天宁在心里暗中嘲笑千千万万遍。
向南珺的神志似在这一刻重回清醒,仿佛刚刚那一通胡言乱语是遭人夺了舍。
于是更不敢同身后的人对簿,习惯性拉梁天宁来做挡箭牌:“我同你讲,便宜没好货,那个荔枝味的汽水真的好难喝,同化多了糖的甜水没任何分别,甜得人只差在地上打滚...”
【作者有话说】
梁天宁:一个避而不答一个欲盖弥彰。你们大陆人都这样拍拖吗?(划十字)Jesus。
第27章SevenDays-4
梁天宁初次听向南珺讲起那一生中最难忘的七日。在黎耀文私人游轮的PUB里,讲述人的语气同故事里那瓶汽水一般甜,却不自知。
前一天,简风答应带他去稻田里看落日。
小少爷被触到兴奋神经,清晨简风醒来时,身边空空无人,向南珺竟然已经从房顶看了一轮日出回来。
约好看的是落日,却在上午不约而同走出大门时,无人异议。
向南珺抱着画板,跨坐在那辆摩托后座,手掌裹入山间的晨间风、午间风和黄昏风。
到水稻田边,满目青黄相接。简风才把车子停好,上了年纪的阿婆着布衫、戴草帽,操着向南珺听不懂的方言,将两人赶走。而后矫健跳上收割机,熟练操控,高效收割。
偏头看沨过去,太阳已经斜斜挂在山头。
简风催向南珺再跨上车后座,这次将油门拧到底,开上山间的坡路,扬起的尘土漫过两人的脚踝。
车开得快,风从耳边蹭过,像人在说话。向南珺大声在简风侧耳喊,要和呼啸的风声比高下:“刚刚那个阿婆讲什么?”
迎面的风替他把声音送到向南珺的耳朵里,所以他讲话不需要那么费力:“农忙,过两天下大雨,他们要趁这两天把早稻收完,不然就来不及下一季播种了——让我们小年轻的去别处玩。”
向南珺笑:“阿婆好像把我们当成了同学。”
简风没有答他的话,向南珺以为是自己说话声小了,被扑来的风吹散,没有进入简风的耳朵里。
他没再问,金贵的嗓子多喊几句就要生痛。
其实简风听到。望着即将到达的山头,他心里在想,其实我也好想回到你这个年纪。太多他不喜欢、不中意、不愿回忆的事,都发生在他考上大学之后。
车尾一路扬尘,简风开至百米高的山腰,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