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将人再叫醒。于是双手全交予肌肉记忆,载着两人一路朝着坚尼地湾驶去。
余回醒得恰是时候,视野中闪过一瞬海景,窗外依旧疾风骤雨。待完全转醒,GT已泊入某处公寓楼盘的天价车位。
二人视线相对,向南珺愣住片刻,竟第一时间先拔下车匙。好似这楼余回无论如何都要上过才行,如果铁心想要返屋,不好意思,没车可用,请自行冒雨叫一辆taxi嚟。
一番动作意图明显,却还要多此一举解释:“你睡好熟,就没有叫醒你。你未话我住址,暴雨一时亦不会停,只好车你回我屋。”
余回此时已完全清醒,顺他的话打开门落了车:“不住校舍,在这里租屋住?前次元州街帮你叫taxi,也未见你纠地址的错。”
似乎没有反悔要跑的意思。向南珺心情顿时明朗,三两步追上去,将前往电梯间的人拉回:“搭这部。”
是一处需要刷卡才有乘梯权限的隐蔽lift。
梯门关紧,他按下楼层按钮,“56”透着红光亮起。
单身公寓,坚尼地湾近几年新秀楼盘,足足五十八层高,落地玻璃窗,尽享绝佳海景。
单套仅百余呎,最适合年轻男女独住。只是寸土寸金,单层塞入数十户,返工返学高峰时期,白领学生一齐挤入电梯,热闹过集体宿舍。
开发商体贴足够,留最高几层,专供独居富家子。几百上千呎各种尺寸,专梯入户,任君挑选。
向南珺无心做全栋最显眼,却一样不愿热闹太过。于是中规中矩,租下五十六楼一间套房,一室一厅,有厨有卫,独住足矣。
数字开始跃动,一瞬失重感袭来,向南珺咽下口水,答道:“细软太多,校舍是公共空间,总不好用自己的杂物都占住。”
说完提示音响,电梯门再洞开,已至五十六楼。
无人邀请,无人主动,回过神来,似乎都已默认余回这晚就在此处借宿。
向南珺从衣兜摸出门匙,打开屋门,迎面扑来浓烈油彩气味。他恍然“哦”了一声,灯亦未顾上开,摸黑疾步行至窗边,一下开至半扇,被扑入屋内的疾风骤雨击退,匆匆又拉回,只狭一条细缝。
湿润空气涌入屋内,将艺术气味置换。
余回跟在向南珺身后,顺手打开屋内顶灯。
暖黄灯光泼下,淋上一屋气味来源,入目皆是琳琅画作。右侧那面墙上挂满已完成作品,每一幅右下角均写有“Topaz”的落款,无一例外。
经几年沉淀,向南珺的绘画技艺又比当年见长好多。余回盯住观赏,一番比较后,确认至今还留他屋内的那幅乡村落日,笔触确实略显稚嫩。
当年脸上漾着笑坚定要学画的男孩,如今可无愧担一声“艺术家”的称号。是余回真心这样想,绝无半分奉承意思。
“这四年来的所有作品都挂在这里?”
“没有,”向南珺答,“来港市之前的都留在家里,近两年的...屋里放不下,都寄存在画廊。墙上挂住的都是最近随手画的。”
“这个也是最近刚画的?”余回从地面捡起被大风卷落的一叠纸片,在掌心摊开,竟满是铅笔画下的人物速写。
接连画了好多幅,是四年前他同向南珺相处经历过的日常。模特仅有一个,无人会熟过他。
而显然,模特本人也是才知道自己无偿做了人家model。许多年过去,他一概不知,甚至不曾拥有哪怕一份拓印件。
他晃晃手腕,纸张碰撞在一起,沙沙作响:“偷画我,有未给付我肖像使用费啊,向小少爷?”
向南珺紧张上前一步,要抬手抢过,无奈余回手臂对住天花板伸直,即便他跳起来也无能为力。
“偷画你是我错,”向南珺垂头,有几分丧气,“你可以追究我侵犯你肖像权,但不可以将这几页纸回收。”
哪里是认错态度,简直理直气壮、义正词严。
【作者有话说】
向南珺(气急败坏):不给拍照就算了,我画画怎么喇!怎么喇!!!(跳起来打)
第56章改.“这个做报酬,值不值?”
余回又低头翻看,张张清晰。
他于落日下靠在机车上抽完一整支烟;烈日下仰头喝光整瓶冰镇矿泉水;又或是单调雨天,被困于家中无法出行,窝在角落里安静读一本书。
被他刻意遗忘了的过去所有,托向南珺的福,独独四年前的那个暑期夏日在记忆里活过来。
历历在目。
“画中是我,我该有处置权。”持有速写的手臂依旧举高,绝不因向南珺脸上的焦急神色放水。
向南珺飞扑过去:“是我画的,我更有权!”
仿似车轮话,转来转去几圈,都转不出个标准答案。
近乎已是胡搅蛮缠,短短失神瞬间,手中画纸已被人夺走,死死护在怀里,神情动作似他夺下什么绝世罕有的宝贝。
一同回神时分,四目相对,余回跌坐沙发,向南珺跌坐余回身上,额头与额头、鼻尖距鼻尖不足短短数公分。
几经跳跃后的呼吸粗重,夹带热气扑上余回面颊。向南珺视线落于那两片薄唇,魂都似被勾走。
亲或不亲?
理智同欲望战至不可开交,腰侧却被人轻轻一握:“画落去你手,要画还是要我?”
余回在他这个雇主面前自行做主,要诱他吻下去,交换手中速写。
向南珺偏不上钩。
他撑起身,轻吻换个去处,落在余回额头。而后利落跳开,脚落于地面时仍觉虚浮。
“当然是都要。我不做选择。”
好大的口气,少爷脾气惯会享受,从小什么不是想要便有,要他二中选一,没可能。
他有这样的资本。
向南珺得空,终于开始细细查看,唯恐几张珍藏数年的宝贝被飘入屋内的雨浸湿。确认完好,才长舒口气,放下心来:“你不曾同我合一张影就算了,我留几张画做纪念,怎么都不准。”
两分抱怨,八分委屈,余回心里被这一句搅得酸甜并行。身为雇主还要顾及他心情,委屈不敢多过抱怨,小心翼翼至极,旁人看了,都要怀疑究竟谁收钱、谁给付。
余回此时却又不再紧逼,痛快应承:“下次同你合影。”
良好的雇佣关系需要共同维持,有进有退,才能始终保持在彼此都能够接受的舒适区。
逼得太紧、退得太多,都会让这段关系迅速变质。
向南珺若要侥幸越界,他便多退一步。
于是此时便退着问了:“画得这么好,没想过举办私人画展?”
“自娱自乐就算喇,你以为画展不要成本的?又没人睇,搞来做什么?”向南珺盯住他,似在听什么天方夜谭,“有钱都不是你这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