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寄存服务的画廊久负盛名,坐落于香江对岸。向南珺左打方向,将车驶入海底隧道,“是喇,我审美就是与众不同,别人不中意的,我偏中意得紧;别人都讲不好的,我就觉得好好啦。”
又是话里有话。忘记何时定下守则,讲话必然要双线并行,明里一个意思,暗中另个意思。
表面讲车,实则说人。所有人都视余回为罗刹,他却一头扎进阎罗殿,誓要同小鬼作伴。
余回笑笑,没再讲话,终于将头转向窗外。
可隧道的窗外什么也没有。
画廊坐落维港边,隔江望回去,金碧辉煌的中环写字楼正忙得如火如荼。
寸土寸金之地开起画廊,能在此出入的画作未必出名,却一定价格不菲。昔日未去成的黄竹坑道,不可同日而语。
向南珺将车暂时泊至路边,同余回并排走入画廊,却觉出哪里不对。高奢画廊,受众有限,客流量总不会太大,但午后时分,总不该冷清至空无一人。
贵宾接待处放置一幅包好的画。画廊负责人迎上来,引他们四处随意看看。向南珺唯恐这些不在余回的兴趣范围,轻声回绝,讲我们取画就走,有空再看其他。
余回却提步向内走去:“睇一下有什么关系,来都来了。”
向南珺收回伸向画作的手,跟上去:“我是担心你对这些没兴趣...”
不及话讲完,脚步顿住。终于知道这画廊为何奇怪,毕竟不会有哪家画廊将所有珍藏作品收起,全部换成他的手笔。
他原本寄存于另一处画廊的画作都挂上面前展厅,包括他家中墙壁上的那几幅,也一同被挟持来充数。
展厅正中的玻璃柜里,他在四年前于简风家门口绘就,最陌生也最熟悉。
是那幅分了两次才完成的山村落日。里面有他私心,后来加入了余回身影。
临别那日,那幅画被慷慨留下,是除了那条链之外,年方十六的向南珺赠简风的第二件礼物。
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这个是...”
他家门匙只两人拥有,其中一把还是一月前送出。总无可能是他自己梦游将家中画作搬来,于是只能回头,质问唯一疑犯。
“这么多画,不让别个睇睇,怎么想都好小气。”余回先斩后奏,却为他留足余地,“通知暂未释出,展览内容也还没有公开,要不要展,决定权都在你喇。”
一番布置都已做好,分明只等人来。此时才讲他有权说不,未免为时太晚。
“你是不是钱多到没处花?”向南珺音量都抬高,听不出几分愤怒,娇嗔却十足,“这种惊喜送人,当心变惊吓啊!”
的确惊吓,他这样名不见经传的业余画家,在这处办个私人画展,恐怕无人关心他艺术造诣,皆知是以财力服人而已。
画家?向南珺不敢自诩画家,差得远。
“心疼就接受喇,横掂老板公道,讲够十日就是十日,早一日都不会将这里出再租给别个用,已经收过的钱当然都不会退给我喇。”余回手插裤兜,靠一侧玻璃展柜,歪头看他,“向小少爷,你自行定夺。”
定夺定夺,话都讲这样明白,不接受便是重金打水漂,一去不返。还有什么好定夺。
向南珺狠狠点头。转眼想到什么,又换一副忧虑神色:“你同黎耀文...”
鸽子蛋大小的血红色托帕石在前,现又是天价画廊的私人画展,余回在他身上砸下的钱,不可谓不重。
是他的全部家当,还是又同黎耀文做什么交易。余回为他家财散尽,于他而言还不抵一夜云雨。精尽人亡好过倾家荡产。
他可以做风流鬼,余回不能做穷死鬼。不然简风来港市一遭,岂不是一场大梦,尽皆竹篮打水。
余回似知他问什么,开口打断:“这些按下先,稍后再讲。”
他便乖乖闭上嘴巴。
余回指指正中那幅落日,又讲:“这幅,物归原主。”
向南珺立即肉眼可见地慌了:“什么叫...物归原主?”
【作者有话说】
晚上向南珺闭上眼都是:什么呀,青筋的胳膊上缠我送的银链子啊...干嘛啊...这人也太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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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没勾到小少爷不知道,反正我是冲动了,余回把胳膊上那条解下来,缠到向南珺脖子上,单指伸进去把人勾过来,贴着他的脸说:“做我的苟...”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儿子们,我好脏....(捂脸,狂奔)
余回:......我没意见。
珺:???????…………………………别给人看,我也没意见。
9(踱步回来):合着不好意思的只有我一个是吗,羞愧的只有我一个是吗,自我反省的只有我一个是吗,你们都已经在我之前想好怎么play了是吗???儿大不由娘,服了。
第59章改.《不是爱人》
余回垂下头,眼神便隐于一片晦暗里,向南珺识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听得他讲:“当初是你遗落,我便替你收起。宜家刚好有机会,画展结束,你便可以拿回。”
“那不是我不小心遗落。”向南珺不愿同他兜弯,直入地讲,“是我想要赠你,不想你忘记我。”
余回倚于玻璃展柜,一双长腿抵于地面,两脚交叠,沉默不做声。
向南珺便明白过来。如果继续读书,余回有一个根本不输他的脑袋。
他哪里是不懂得那幅画、那两条项链、包括一颗掺不下任何虚假的真心,都是自己自愿赠他。
他都知。是他不想要、不肯要,同那日在他屋被刻意回避的一夜春情,都是一个道理。
向南珺欲言又止:“但你...”
分明将这幅画保存得完好无损,即便四年过去,颜色都一如昨日刚画下一般鲜艳。
余回一向都是个坏人,只不过在他这里的坏,又不同于别处。他默许自己渐行渐近的九十九步,却总要在最后一步将他推开。
或许他也舍不得自己,只是有一个不得不走开的理由。所以赠至他手边的一切,都要先收下,在手心握至有了温度,再还回来。
向南珺生出类似动物筑巢的误解。
若真如此,害怕被忘记的何止他一个。
不顾画廊经理在场,他声音有几分低哑,开口问道:“铁心要同我一刀两断?我赠你的一切都要还回来是不是?颈上的、臂上的、裤袋里的门匙…和所有的吻。”
他的语气突然刚硬起来,细听之下又似赌气:“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吻多你几次?横掂你都要还回来。”
说完才想起心虚斜一眼经理,若他一样同黎耀文关系匪浅,此时情境足够尴尬,有如现场捉奸。如果有人知晓他同余回间的秘密关系,余回从此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