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照顾好你自己。不要再受伤、不要...让我再痛一次。”
而后他的世界暗下去,向南珺的声音亦跟着消失。
那晚的梦做得昏沉,浑浑噩噩不记得什么,除了那一个似要将向南珺揉进身体的拥抱。
他从未那样紧地抱过谁,藏着许多许多的——
舍不得、不回头。
翌日阳光晴好。从窗户照入病房,是十一月最后一丁点暖意。肆意打上余回眼睛,刺痛至睁不开。
无人知他已悄悄转醒,亦无人知,他颊边的枕上凭空落了一颗水滴。
手伸至枕下,摸出一支崭新电话,连号码亦是全新。
原以为是谁遗落,却发现并未设置密码,屏保是那一夜在太平山顶拍下的五张合照中的一张。
无任何使用过的痕迹,是向南珺买一支新机送他。
或许是做过同样的事,余回福至心灵,凭直觉径直点开语音备忘录。
向南珺的话讲得好平静,平静出不似他年纪的成熟。像大哭过一场,呼吸已经平复,却有好重鼻音。
余回呼吸都中断,清晨的病房中空无一人,只有向南珺留下的音频文件一条条接续播放:
“余回,我知你好难追,但我没想到,我的爱有一日会让你受伤。
“我不怕心痛,胃痛忍一忍亦能捱过;尽管你从前一直都推开我,但中意你这件事,我从没觉得多难。可是寻晚睇见你一身的血,我突然好怕,怕这辈子就这样,再也没机会见你。
“这样一想,竟然第一次觉得,离你远一些,都没有那样难接受。”
三条过后,向南珺换了称呼:
“风哥。我一直讲中意你、中意你,可和别人比较过,才发觉自己似乎做得真的不够。从小我过太好,未主动中意过什么人,都是别个对我好。
“所以我都不知如何才算对人好,只以为中意就要讲、要话给人听、要在一起才行。我从未给过你什么,却一直追住你要你同我在一起,现在竟还害你因我伤重。睇见你流的那一摊血,我心似被人戳烂一样难过。
“我不再强求同你在一起,不想你非要是我的。你自由、平安、健康,做所有你原本打算要做的事,是我现在所有愿望。人要心痛起来那一秒才会懂事,知道在一起未必是所有人最好结局。
“你拖过我手,抱过我,同我睡一张床,做一场好疯狂的爱。四年前的愿望都实现,我都好知足,风哥。我亦知你心里有我、在意我、忧心我,肯赌上一条命护住我,我不再贪心。
“最后一点不甘心,是想听你讲你真心,中意我、爱我、想同我一世人。如果我等得到那一日,如果你未变心,一定要同我讲。”
余回捏紧手中电话。
从前总想将围在身边的痴情仔赶走,隐瞒性向、装不相识、要Maggie同自己演一场戏,要他不要无望爱着自己,不要撞南墙,不要做傻仔。
他说过许多遍,向南珺从未听过劝。
这是他第一次未想再要向南珺离他远些,向南珺却自己行开。
如今得偿所愿,心却仿佛也被连根揪起一块。
“中意...”余回声音嘶哑,向南珺想听的后半句,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来。
可惜已好晚,他从前制定所有计划,从未想过有生悔的一天。
有回返路时他未走,事至此时,他险些在黎耀文手里死过,这件事若无一个确定结局,他同向南珺在港市无会再有好日子过。
路是他自己选,不能让向南珺与他同走。
没时间再拖。
房门在此时响起,空荡房间终于走入第二人。理智知向南珺既留下这样一段话就不会再出现,却还是下意识,悄然间指背从眼睑擦过,再投去一个期待眼神。
是梁天宁。一身疲惫肉眼可见,眼圈泛青,血丝遍布,是风尘仆仆连夜归国。
“好耐未见,梁少。”余回坐直身,维持礼貌风度,却不自觉向梁天宁身后房门望住,似有一人在外面等,隐约闪过的身影却高过向南珺。
不是他。
梁天宁知他期待什么,如实讲:“傻仔守你一晚,我早将他送返屋企。但我越想越气,实在气不过,又折返回来。”
踱过几个来回,梁天宁还是一口闷气难消,终于指住他鼻尖,语气尚且是压抑怒气的克制:“你知不知,向南珺多久没犯过胃病?因你,他差些又穿孔啊!”
原来昨晚将自己拥住时分他亦在痛,他瞒住向南珺腿上的伤口,向南珺亦将复发的胃病讲得云淡风轻。
余回喉结滚动,而后才讲实话:“我不知。昨晚我怕他胃痛,买过药去找他,最尾却还要他送我到医院来。我实在未看出他昨日已那样严重,不然我...”
宁可流血至死也不会让他拖我来医院,绝不会在他面前晕倒,一定将他送入消化科病房再走开。
梁天宁打断他的忏悔,再压不住怒气:“你又知不知,他从前已穿过孔,他的胃好脆弱,如果再穿次孔,现在早同我们阴阳两隔!就差那么一点!”
他不顾余回嘴唇仍一片白,提起他的衣领,拳头近在咫尺:“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死了!你以为你现在这幅样子躺在这里,有多伟大吗?!啊?!”
余回未说场面话,他在后悔是真。可惜前一晚向南珺忍得好好,他一点也未看出。
又或许只是他未想到而已。从前一点痛都要摇摇他手臂,可怜巴巴望住他,同他讲“风哥,我痛”的豌豆少爷,一夜里学会了忍耐。
可他从未动过要豌豆少爷改变的心思。娇贵、可爱、要人照顾,照顾不好的人才是失职。
所以他此时只能对住梁天宁道歉,希望他代为转达:“对不住...”
梁天宁抬眼,望见枕头上一片将干未干透的湿迹。心是软了几分,嘴上却依旧不愿饶人:“向南珺以前从不撒谎,自从遇到你,他学会口是心非,学会骗自己。余回,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不关心。但如果你护不好他,就离他远一点。”
“我动不了黎耀文,但要你的命,不是什么难事。”
讲过最后一句无情话,他摔门而去。
房门开合的瞬间,余回视野里闪过门外等候的一张脸。很明显的华裔,混血面孔。
两副脚步声相继走远,余回回神,发现不知何时已在新机上按下一串号码,是向南珺的联系方式。
许多次将他推开,不承诺、不回应,走上这条路时是孤身一人,便决心无论如何也不可以让向南珺陪同他一起走。
但反应过来时,那串他从未主动联系过号码,依旧无意识地,赫然出现在拨号界面。
记忆总比人诚实,那些近乎本能的身体反应,从不说谎。
余回盯住那串号码许久,双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