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沐浴过、清理过,万事俱备,果身钻入光滑的被里。
还是下不定决心。
毕竟不似面对着面,余回那样一个鲜活的人任凭他如何勾引,过完意乱情迷一晚,第二日总有各种理由任他逃脱,亦有许多借口供他发挥。
只是一旦生成影像并发出,纵然明知另一端无人接收,也总觉似被第三人盯住,有赤裸被人看光的窘迫。
短讯亦不似通讯软件,一旦发出无法撤回,他甚至没有反悔机会。
向南珺几经犹豫,始终跨不过内心一道门槛。
盯住电话一整日,终是等来梁天宁在训场打来的一通视讯。屏幕中那人身着车手服,眉宇英挺、英姿飒爽同他讲生日快乐。向南珺同他寒暄几句,终于觉得这一日总算热闹了一些。
只是挂掉电话再看,余回的新号码和他通讯软件里的头像,依旧安静如初。
难道彼此之间的约定不是暂时不再见面,没讲不传讯不通话,怎么人都要失联。平时杳无音信也罢,此时还这样安静,难不成当真忘记他人生中最重要日子。
向南珺将自己完全藏于薄被下,盯住漆黑的电话屏幕,心中失落比年少时等不来父母时更甚。
买来的玩具消过毒,充满电,就躺在他手边。向南珺捞入手心,按下开关,换来一阵阵不规律震动。
他却突然没了心思,连拍照的想法都不再有。
怎么让生日过得特殊?每日都要发送的消息,在这一日缺席,一样算作一种特殊。
那不如就这样,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他又按下手中的按钮,周遭再次安静下来,连那点微弱的震动声亦不再有。
安静的夜晚适合流泪。莫名其妙的眼泪,流得放肆些、汹涌些,二十一岁的眼泪就都流在二十一岁的首日,往后的每一日,都不适合哭泣。
丝滑的被绞入双腿之间,向南珺将自己缩成一团。
闭住眼睛,十二点却迟迟不肯来。这一晚比从前任何一天都更漫长、更难熬。
双眼睁睁合合,好似世界末日前夕,时间要被永远定格在他二十一岁生日。
索性不再强求,认命又解锁电话。
许久未听过余回声音,他将之前余回存下的语音备忘又调出。每多听一次便多一次心痛,时过那么久他还是会为说开过的话而感到难过。
可他没得选。
电话却在此时收入一条短讯。
以为是哪位许久不联系的好友在生日过完前夕记起,踩点送来祝福,向南珺漫不经心点开,却于下一瞬愣住。
那个他以为被遗落在翠枝山、不会再有人使用的号码有了动静。
「看窗外。」
那些露骨的、含蓄的、直白的、隐晦的、以为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回复的消息,于此时统统终结于这一条命令。
向南珺却第一时间反应,他发出的所有照片,其实号码另一端的人都有看过。电话丢失报废,号码亦可补办,是他忽略掉余回将其寻回的可能。
思绪来不及整理,窗外有烟花炸开的声音响起。
顾不上穿衣,用薄被将自己裹住,向南珺赤脚跑至窗边。不远处的坚尼地湾上空正炸开烟火,像极了夏日的某个夜晚在太平山顶见过的那几朵。
这难道就是余回特意要他到窗边的意图?
几朵常规的烟花做预热,而后图案渐渐变得不寻常起来。
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场意义好特殊的烟火,是独属于他一人的浪漫,那个中的意义,唯有他才能窥见。
向南珺捂住嘴巴,慌张跑至柜边,请出尘封许久的相机,端在手中记录下这一刻。按下快门的瞬间只恨自己反应太慢,所以如此美景才会被手中相机生生错过一半。
「FENG」、「TOPAZ」和那颗爱心如晨间新闻,在坚尼地湾上空逐个轮播。无有先后顺序,仿似这一轮是他中意余回,下一轮便轮到余回中意他。
连形状都同他偷刻在太平山顶的图案一模一样,原来余回早看透他所有小动作。
他的暗恋从前变明恋,此时又得到余回这样特殊的回应,让他明白,这场单恋似乎也从未是他一厢情愿。
那日清晨于医院分别同余回分别之后,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唯独泪腺似乎被激活,从此眼泪变得不值钱。
看到余回遗落在家中那串门匙要哭,想起他心脏空空时要哭,望见抽屉里那块血红色托帕石要哭,夜深了在床上辗转难眠亦要哭。
尤其此刻,望住彼此的姓名倒映在泛着浪的海面,外加一颗形状标准、似仍在跳动的红心,更是哭至停不下来。
一场太平山顶,一场坚尼地湾,原来只两场沉默的烟火,便可以照出心心相印。
待烟花放毕,电话又收入一条短讯。只有简短一字:「好。」
向南珺知晓,他们之间没机会多讲几句。烟火放完、简讯传完,余回便又要消失。毕竟连这样一场盛大的生日礼物,都未能给过他任何预告。
他缓缓划上去,回顾他发送过的讯息,唯有乳钉那一条是个「好不好」的问句。
余回答他,好。
【作者有话说】
向小少爷,生日快乐。
FENGTOPAZ(xiuxiuxiu——peng!pa!)
TOPAZFENG(xiuxiuxiu——peng!pa!)
TO审核:你给我做主!为啥这也卡我!
第87章“不要讲你们刚刚在Kiss。”
等余回的日子好漫长。
十二月,梁天宁在日本埼玉县跑完WRC的最后一站。那几日原本晴好的天气突然变得阴雨连绵,向南珺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还未开赛,他的心都悬起来。
战战兢兢等到最后一个比赛日,天气又一反常态,突然在上午放晴,前一日淋湿的路面都被晒干,向南珺以为这是个好兆头。
梁天宁的车队无有全程跟拍,他只得从官方转播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个别画面。红黑配色的赛车出现在镜头中时,又开始落大雨。
一瞬就变得好大,镜头中全是雨幕,模糊掉车子高速划出的虚影,除此之外什么都睇不清。
而后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虚影的速度慢下来,又成一道黑红相间的线条,在雨幕里失控、打滑,继而从断崖上侧翻下去,碰撞、翻滚、周而复始,不知翻过了几多圈后,才终于落地。
向南珺眼睛都瞪大,眨都不敢眨一下,一颗心悬在喉咙口,迟迟放不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镜头又移开。
车辆翻落山崖的那一瞬,向南珺好似睇见副驾有一道人影扑向了主驾驶位。
速度过快,以致于他片刻恍惚过后,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他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