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五十九秒,对面终于传来一张照片。
余回似乎笃定他一定会等足五分钟,所以在前二百九十八秒里都保持着一种被偏爱着的有恃无恐。
而他当然都说到做到,在约定的倒计时数完前,从未想过要违背承诺擅自行动。
他当然不是真心想要传自己的私密视频到外网上去。
其实是他坚信自己早都将余回看穿,他无比笃定,余回中意他这件事,不过只差句口头上的承诺而已。
真正有恃无恐的应该是他。任性的是他、被偏爱的是他、讲好不再联系却屡次出尔反尔的统统是他——
但在爱的、在付出的不只是他。
向南珺点开那张照片,镜头正中是那道刺青,拍摄角度有些刁钻,还将周围的皮肤亦拍入许多。麦色的肌肤、雕刻般的人鱼线,一直延伸至镜头之外,没入裤腰。
初次见那处深青色的「Topaz」,边缘还有些新鲜的红痕。此时已恢复完全,他的名字与余回腹部肌肤紧密长合在一起,仿佛一块天生的胎记。
向南珺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得到回应,他开始得寸进尺:「我可不可以致电给你?一分钟也可以,哪怕一句话都好。」
这次不等准许,便自行拨号过去。
忙音响过完整两圈,无人接听。他继续锲而不舍地打,直到对方似乎终于拿他无法,不得不无奈接起。
余回不讲话,向南珺只听得一片沉稳的呼吸声。
想安稳同余回讲上几句,然后再淡然挂掉。他只是想念,并未想要余回担心。
建设许久的心理防线却轰然坍塌,话在出口那一瞬就变了音:“风哥...”
不用听到余回声音。原来爱到深处,连呼吸声都可以敲得他心头一颤。
电话另一头传来好明显一声抽气,又重重叹出去:“嗯。”
“视频拍得好不好看?我找人打的钉好不好看?”向南珺强行按下喉头的哽塞,语气佯作轻快道,“要不要同我视讯,我亲手打给你看...”
余回声压好低,叫停他的话:“向南珺。”
向南珺却不理他,兀自地讲:“我是有些怕痛,但你陪我就都还好...”
余回没法,只能再叫:“宝宝。”
滔滔不绝的话终于在这一声戛然而止。
余回才又讲:“我以为你来质问我今晚的新闻。”
“我不会质问你,我知那是你故意。”向南珺沉默片刻,不再同他兜圈,索性将话摊开来讲,“我已知你同黎耀文真正的关系,所以不会误会你。”
轮到余回那边沉默。
“当初我讲会等你,不再干涉你做好的决定,是怕自己被黎耀文针对,成为你的拖累。”向南珺掌心握紧再松开,望住掐出的指印,双眼有些失神,“但我不是叫你独自去铤而走险啊,余回。”
余回的话却似哄:“我答应你,如果我的计划顺利,一定将对你许过的承诺全都还给你,好不好?”
向南珺却不再买账:“那你同我讲你的计划。”
余回却又沉默。
他还是不愿同自己讲。
向南珺便转而问其他:“你事情做完,会不会来找我?”
这次的回答迅速而坚决:“会。”
“明日就是圣诞节。”向南珺提醒道,“今年能不能见到你?”
余回的声音犹豫,却似是早做好的安排:“可能...没法。”
“好。”难得向南珺不再纠缠,他语气平静地对那边讲,“风哥,你亲我一下。”
便又是两秒的短暂静默。
向南珺给足时间,而后问道:“你亲了吗?”
余回清清嗓子,竟也陪他玩这一场幼稚游戏:“亲了。在侧脸。”
向南珺指尖在脸侧轻抚,嘴角勾起来,语气却不满:“我衫都脱光,你却只亲下脸。”
另一边的呼吸乱了。
横掂是见不到脸,向南珺的勇气一向在这个时间最是放肆:“未见到我的时间,你有无想着我打过?我有。除了你我眼里心里都放不下别个,你如果再不见我,就是毁人一世幸福,除了你,我见他人都ED。”
话中警告余回听明,有些决绝没有商量余地,却亦有几分可爱。
他轻笑出声。
“我讲完了,”向南珺轻吻上电话屏幕,即便明知另一侧的余回看不到,“那我们明年见。”
“嗯。”对面应声,却迟迟未挂断电话,似在等他主动先挂。
向南珺一样舍不得按下红色按钮。又实在无话可讲,该试探的都试探过,余回倔起来同他都无分别,当下没有结果的事,再如何追问同样不会有结果。
于是再百般不舍,一通情意绵绵的电话也有终点。
“风哥。”他单手捂住收声筒,低沉的气音被无限扩大再扩大,从听筒到余回耳廓,再一路顺着血液流动至他的心脏,“我爱你。从前、现在、之后,一直一直都是。你不可以辜负我。”
向南珺这次挂掉电话的动作未有一丝犹豫。余回来不及出声,徒留张开了一半、来不及闭合的嘴型。
寂静的夜重归寂静,唯有握住电话的指尖涌过电流,留下一片温热。
心脏跳动的声音渐大,是房间内唯一嘈杂声源,被向南珺留低那句话中的某三字反复敲打,形成此生中从未有过的共振。
以为二十一岁那年的夏日,自己变得决绝,不会再将反悔二字刻进人生。
以为自此之后的人生路都早已铺好,尽头是悬崖,也终须他一个人行。
从未曾想过生命中某日却凭空出现一位小少爷。他觉得偶然,或许对上帝而言都是个意外。不会做饭、巴掌大的村子都要迷路、胃痛偏要饮酒、在脱缰的悬崖边主动吻上他的唇,处处都叫人放不下心。
却又在他以为不会再见的后来,从未放弃地寻觅他整整四年。
向南珺是他人生中唯一亦最后一个变数,变着变着,却莫名将他早都空空如也的心脏填充,满至酸胀。
那双屡屡向他伸来的手,他无法去握。一只脚已踏上断崖,牵住向南珺,会连累他亦粉身碎骨。
可他突然就想要一条回头路。
在完全黑暗的实验室里坐过半个钟,他甩下护目镜同实验服,抄起车匙、落楼,一路飞驰着驶上连接港市同澳岛的那座大桥。
如果迈出的一步收不回,他只想再见向南珺一面。
哪怕是最后一面。
就算是最后一面。
【作者有话说】
回自己说亲的侧脸,谁知道脑子里实际上想的是啥。
第92章“你多勾人是不是不自知?”
挂掉同余回的通讯,向南珺一眼瞥到时间,本打算拨给梁天宁的电话转成一条语音短讯。
“阿宁,我大概可以确认,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