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已在船上,再开下去,都快要驶出公海。就算他本事再大,也无可能在无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将人送下船去。
于是只能将反对的话咽下,眼看着向南珺反客为主,面对简德明,讲:“你们现在只剩一条应急艇可用。幸存名额锐减一名,简生,早做决定,早安心。”
事已至此,余回彻底放低心中重石,望住黎耀文,贴心给予提示:“就算你可以活住返去,做过的那些事都早已经公开给警署和大众,想保个平安,恐怕还是要黎会长为你前后打点,怎么都要为难。不如就从今日起做个醒目仔,体谅下她好辛苦,你同我们父亲一起留低,也算还她个清净。”
黎耀文死死盯住向南珺。向南珺挑眉,似是读懂他的意思,对着余回伸出手,意思是索要他手里的引爆器。
余回眉头动动,没理会他的动作。
于是向南珺又转回去,对黎耀文耸耸肩:“不好意思,我男友不愿交出引爆器,我帮不到你们喇。但是我可以同你们保证,我在船上,他至少不会按下那个按钮。只是可惜——游艇暂时不会爆炸是真,却也没法再继续开,所以这个选择题你逃不掉,还是要做。”
他故意把“男友”二字咬得很重,话虽不是直接对简德明讲,余回却总觉得他是意有所指,要为自己出一口气。
目的十分好,只是手段略有些幼稚。但不妨碍他在这样紧张的境况下,心情一瞬好到想要发笑。
众人疑惑间,游艇引擎给足向南珺面子,恰好在此时罢工,陷入一片寂静。
偌大一艘游艇,就这样安静泊于海域中央,一片静好。
余回低头,同他咬耳朵:“你做的手脚?”
“炸药我不会搞,暴力拆卸总会一些。”向南珺同他讲一句耳语,又偏开头,望住那三人敲了敲太阳穴,恬然一笑,“我记得控制室的爆炸物倒计时大概还有半个钟。登应急艇都要时间,你们不好商量太久。”
余回将他所有行动尽收眼底,此时仍紧握着引爆器,却开始担心误触伤到向南珺。
他垂头,轻笑一声,亦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向南珺:“向小少爷,同谁学得疯成这样,连命都不要。”
“你啊。”向南珺也同他笑,“与你同死、就此一起亡命天涯都好,至少我此时可以抓住你,你不会从我视线里消失,不会丢落我一人,不知又等你到几时...最重要是,不会把我丢在你的计划外,决心一个人去冒险。”
到这,他的语气突然正式起来,按住胸口藏于衣领下的佛牌,对余回讲:“余回。我听老人家讲,佛牌中带的福气都需要养。这佛牌是你赠我,理应也由你来试我这几年将它养得好或不好。”
余回却有一刹失神,才驳他的话:“都同你讲,那块牌求的是阖家欢乐。当年没有用处,现在都一样不会有用。”
向南珺却停顿片刻后,答他:“那你同我做家人,从此你欢乐就是我欢乐,我们任意一人欢乐,就是阖家欢乐。你不是想知道当初我甘愿放弃艺术同我父亲之间的条件是什么?我用它交换你同我一起。我同他们讲,有时间就带你返屋。”
余回眼底闪现一瞬的惊诧:“你...”
“所以不只是我,另有两位长辈同你一起阖家欢乐。之前的就不作数,之后你都不会再一个人。”向南珺望到他眼底,眼中的爱意含蓄,“这块佛牌我都捧到你面前来,你要还是不要?”
话至于此,他问的又岂是单单一块佛牌。
那明明是他的爱、他的心、他的未来、他的家庭。
余回的眼眶变湿热,手中的东西差些就要握不住。那一瞬他对向南珺的心意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朗。若不是爱,他不该对这句话有这样大的反应。
独自过了这么多年,眼前的傻仔如今却说要同他成为家人。
“你是不是真傻仔,”余回心里有一瞬落寞的空,又想真心地笑,“你知我此时境地,就算不死都难逃被阿sir收监,我如果就这样放过他们,岂不亏到要死。”
“有我陪你啊。好死不如赖活,死我都不怕,一起收监岂不更加是好事一桩。”
余回要被他气笑:“说你傻还真犯傻给我睇?只我一个,就算死了、被起诉、去坐监都没所谓,你好好一个G大学生,跟住凑什么热闹。还讲什么好事一桩,知不知收押所里什么样啊,分不到同间监房,谁护住你?怎么会有人坐监这种事都要上赶住一个夫妻档?”
好沉重的话题,两人却都默契用最轻松语气去讲,而后对视,皆是一声轻笑。
却终于还是向南珺先坚持不住,上扬的嘴角掉下来:“余回。当年的村子那么大,我偏行到你家门口停住;一个暑假好长,我又恰好在你决意要离开前,强行留多你七天。
“你无依无靠,却碰巧撞正我拖住你;我找你好久,最尾都还是可以在巴掌大的港市相遇。就算我们现在至油麻地街头算上一卦,神婆都要讲我们是天生一对。你怎么就那么坚信我一人可以独活?就算我不同你殉情,或许你前头落船被警署带走,我紧接就被车...”
“你收声!”余回不信鬼神,祸从口出这些无有科学依据的说法,他向来都嗤之以鼻,此时却好怕向南珺的无忌童言一语成谶,“你不要再讲。”
原以为自己已无牵挂,才决定到港市来,要该遭到报应的人付出代价。佛说断七情斩六障,他根根清净,才敢到这业火狱般的“上流社会”,抱住与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告诉自己再不要走回头路。
到头来却发现,多年前离别时回头多看的一眼,胜却了佛说的嗔痴欲念,也把他留在人间。
原本早都是断崖的另一头,此时又凭空生出路来。向南珺在路尽头坚定地站住,望着他。
【作者有话说】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放下屠刀,阿弥陀佛。
各位国庆假期快乐呀~
第96章“用我一颗心,够不够?”
“直到前几晚,我才知你执意等今日的真正缘由。我当然知道自己在你心中都无法同伯母相比——好好活下去、同我在一起,远未重要过为她讨一个公道。”
向南珺的话伴着海风,一半温柔,一半委屈,控诉他过往所有隐瞒,当着他的面质问,如果自己在他的心里就从不曾重要过,又何必接受他的撩拨,亲手将他多年来始终留有个空洞的美梦补充完整。
原本是不必解释的事情,余回却突地就觉得该讲些什么:“我从来没有觉得你...”
不重要。
向南珺却没给他讲完的机会,似是根本就不在意也不需要这样一句解释。
相爱之人心有灵犀,自有互相信任的默契。
于是明明大过向南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