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在离开后不久,他还是觉得温若桐有些奇怪。但许识敛不允许他折回去偷听她和梦呓的对话。
“偷听是不对的。”
好强的道德感。好深的忌讳。魔鬼觉得自己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但就在刚刚,他的主人松了口,主动请求他帮忙,这是个好征兆。太阳说过,人类就是这样逐渐喜欢和依赖上魔鬼的。
右手好痒,许识敛在衣侧蹭了蹭。
这不是唯一奇怪的感受。
眼前浮现出模糊的血字,像悬浮在天空,成百上千地环绕着他行走。他用力眨了几次眼,这才消失殆尽。
会不会是魔鬼在他身体里的副作用?
“小耳。”他呼唤这只烦人精,“等到了前面没人的地方,你就出来吧。”
不能直接问他。许识敛没有这个打算,他依然不能给这个魔鬼百分百的信任。也许提防没有什么用……但还是要提防。
“好的,主人。”在人体内很消耗力气的,小耳也正有此意。
魔鬼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他们走在镇中心的阳光大路上,这里的街道都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人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眼里都是善意。空气中弥漫着烤曲奇的香味,人类社会就像烟花一样美丽。
小耳看见男人、女人、小孩子,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看上去生动可爱。上帝在小岛创造的生命是热闹的,一个姑娘在喂鸡,喂着喂着,就蹲下来和胖鸡说起悄悄话。
每个店铺门口都摆着两个一米左右的猫咪存钱罐,隔一段时间,骑士们就会把它们收走。每个猫咪存钱罐的脖子上都挂着一个标签,上面写着某个人的名字。
许识敛经过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猫咪。
“主人,又是你!”
小耳要过去,被许识敛提着衣领拽回来。
那家杂货铺的老板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很快认出了他:“小女孩们都快要被你迷死了,每天都凑在一起,商量多少钱才能把你买下来。”
魔鬼看着对方的笑容,心想,这肯定也照顾到了你的生意。
他问主人:“他们为什么要买你?”
许识敛没说话,老板倒是回答:“拿出零钱投到白鸽候选人的存钱罐里,最后买下他的一顿午饭。”
小耳去看许识敛,而许识敛在看别的地方。
老板说他:“还不好意思了。”
小耳问许识敛:“什么是不好意思?”
许识敛看他:“你真是没皮没脸。”
小耳:?
路过的每一个目光相迎的人都会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祝福他们度过美好的一天。
没有地狱里开肠破肚的尸体,以及血淋淋的、破碎的器官。地上是干净的,只有柔软的土,冒出头的绿意,和小孩子跳动的脚丫。
小耳和许识敛并排走着,这不假,但他们就像陌生人。
他是不喜欢说话,还是不喜欢和自己说话?也许两者都是。小耳将这些归为一种魔鬼无法理解却允许的倔强。
“主人,你还在想你妹妹的事情吗?”
小耳说完就闭嘴了,在想象中,这里会有狂风暴雨般的反应。
但什么都没有,许识敛目不斜视。
“你们家好穷。”魔鬼倒也不是期待他的气急败坏,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你想变成有钱人吗?”他询问。
没反应。依然没反应。
“我刚刚看到了你妈妈给你的钱,”魔鬼像在分享什么诀窍,“这种东西我能复制出一百张给你哦。”
许识敛就跟行走的雕像一样。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喂。”
居然完全不为所动!小耳稀奇地瞪大眼睛。
这要怎么做朋友?魔鬼开始焦虑。
“我知道你是魔鬼。”伟大的雕像终于开口了。
“不论你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现在你在小岛。”他跟小耳说,“所以从现在起,不准再动歪心思。”
魔鬼挥挥手:“跟我讲正义没用的。”
“……你要是这样,我只能把你送回去。”
“不行,”小耳耍流氓一样哼哼,“我们签了血契。你不要我的话,咱俩都得死。”
许识敛定在原地,用一种遭到背叛的眼神看着他,不可思议道:“这种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
“砰——”
不远处的街道,三胖兄弟正在踢由牛膀胱做成的球。
他们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大一号,力量也更足,一脚下去,沾满泥土的牛膀胱直飞云霄,路边的行人饶道而逃,毕竟谁也不保证这三个孩子会让球落到它该落到的地方去。
球再次高高地飞起来,毫无章法地在天空中划出丑陋的疤痕。
“他们一直都在我们身后踢。”小耳扭头看了一眼。
踢皮球。这三个字在许识敛脑中过了一遍,他下意识想到了父亲,还有那个躺在心底沉睡的愿望。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快速加入行人的队伍,打算离开这里。
“你居然要逃跑。”小耳跟上他。
本来不想再理他,听他这么说,这想法瞬间抛之脑后,许识敛对他急道:“什么叫逃跑?”
“我还以为你是有仇必报的那种人。”
“他们又没对我做什么。”
“在树林里不是朝着你丢石头了?”魔鬼提醒他,“说不定以前还欺负过你妹妹。她应该长得很好看吧?在我们来的路上,很多人都在偷偷看她。肯定也有不少人想捉弄她。”
小耳进攻式的话语好像一层热油烫在许识敛的胸口,让他理智全无地想要带着怒意冲锋上阵,决一死战。
只是。
他想到了房间的一幅字,父亲写下的字。两个字,他的名字,“识敛”。是爸爸起的名字,从小爸爸就告诉他要懂得收敛。
那件事之后,父亲就亲手写下这两个字,贴在他的床上方,贯彻他的一生。
第19章懂得收敛(二)
小时候,许识敛每天都期待那个人会偷看他的日记。
尽管他在里面多次写到他的坏话:“许慎就是个讨厌鬼。”
或者是,“许慎又惹我生气了。”
某个周五,扭曲的字迹生动地表明了主人的愤怒。这是他第一次记录这种失望:“说好了和我踢球,为什么要出尔反尔?大人到底明不明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
只是,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他也擅长好了伤疤忘了疼。下个周二,字迹就变得工整规矩,“他说要提前回来,一定是要弥补我。好吧,我就原谅他吧。明天我会早点回家和他踢球。”
可惜事与愿违,失望再现了:“他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回来的!他不是!”
如果再重来一次,许识敛或许会直接向父亲提出请求。“和我踢球吧,爸爸,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