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瘪的牛膀胱,散发着贫穷的味道,皮肤是洗不干净的脏褐色。
他们很聪明,不去搭讪其他年轻的女孩,只来烦她。
她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甚至让她厌恶自己。
“你是累了,对吧。”
梦呓,她美丽的朋友,穿着一条绿色裙子,像颗骄傲的绿翡翠一样散发着魅力。她问雅春:“你想去找个地方坐一坐吗?”
“我不累。”雅春敷衍道。
她猜自己的神情很不大方。梦呓一定察觉到了,但她假装没有。
那么多人都邀请你跳舞,你会发现不了我这边的冷清吗?
她们都是聪明人。雅春知道,这段友谊总是忽好忽坏。不,她算是许梦呓的模仿者,见她单纯,她也单纯。她避而不提那些尴尬,她也就跟着不理。
这时候,脑海里的声音说:“雅春,快跑!”
在这种场合被她叫名字真是头一次,雅春吓了一跳,体内的魔鬼说:“快,快换个地方!”
怎么了?她在心里问。
“有个我讨厌的家伙在这附近,你快走!”
雅春拉着梦呓就跑。不需要理由,梦呓总是听她的。
她们从跳舞的人群间隙中穿过,像阳光下飞舞的泡沫一样旋转。梦呓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笑:“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这让雅春想起了一场跑步比赛,梦呓也是这样大喘着落后。而她一路领先,像粗糙的裂缝,长长地裂开直达终点。
那时她站在胜利之巅回望梦呓,就像看着远处不起眼的斑点。
“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累。”当她们终于停下来,梦呓佩服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你的漂亮一样,这大概是天生的。是没有办法,不能选择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她说。
世界忽然昏暗了下来。
梦呓说:“我失明了!”
大概因为身体从小就不好,她喜欢把意外和病痛联想在一起。但雅春提醒她:“不是,是灯灭了,全都灭了。”
别人也叫了起来,但很快,女仆们说她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在黑暗里,有人接吻,有人大笑,有人吵架。这个世界井然有序又混乱不堪,梦呓拉着她躲到一张白色桌子下面,从桌布下面看外面的世界。
这就像回到小时候,雅春渐渐放松了下来。至少黑灯瞎火,女孩子都长得一样。
“我好想谈恋爱。”她第一次对朋友坦白。
然后,她问梦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相信,”梦呓说,“才见过一次,说喜欢都是骗人的。”
“可我相信,我想试试。”
试试爱情,试试被人宠爱和赞美的感觉。雅春想到了书柜里的书。每个主角都是平庸的丑女孩,但是她们在书里被优秀的人爱着。她也会这样的。
“试过以后你可能会后悔。”梦呓趴在地面上,在嘈杂声里说,“妈妈说人遇到爱就会想要臣服,对方如果弱,就愿意把自己变得更弱。我觉得爱情是很可怕的事情,你不这么认为吗?”
雅春说:“我……我不知道,你想的太可怕了,难道你就没有喜欢的人吗?”
“有过。可是爱靠不住。他今天爱你,明天就变了。总有一天会结束的。你越想要爱,就越离不开他。”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说,“我肯定不要变成那样。”
那是你获得的爱太多了。雅春在沉默里消沉。她是不是在讽刺我?
女孩们各怀心事,没有人再说话了。
小耳把假发扔到草坪上。
许识敛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亮起来。”
“现在就很亮。”小耳指着天空,星星作为灯的使命从未终结。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有多让人心动。
许识敛是知道的。准确来说,他知道得太多:“你是不是就不会想那么多?”
“想什么?”
“比如,你是魔鬼,我是人类……再比如,我们都是……”
小耳说:“那怎么了?”
因为这句反问,许识敛想到了一切他所能想到的:不顾一切的坦率、可爱的鲁莽,令人怦然心动的天真。
他拉了一下小耳的手,将他拉到怀里。今夜他甚至不想回家了。
小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每当许识敛这样看着他,他都可以提出任何愿望。绝对会答应的,他越来越有把握。
该提什么呢?
色欲魔鬼说,心碎会变得麻木。但小耳不想陪着宿主反复痛:“主人,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因为任何事情难过,也不要心碎。”
许识敛没有答应,而是在晚风中低声问他:“你不会让我这样,对吗?”
小耳说:“是你别让我这样才对。”
“我不会。”许识敛知道自己在承诺,“我永远不会。”
真的吗?绕来绕去的,小耳有点晕,索性问道:“什么会让你心碎?”
许识敛想了想:“被爱的时候,永远不会。”
可能很小声,但他低头笑了一下。
小耳在琢磨他笑什么。他很快又恢复正常,问小耳:“你呢?什么会让你心碎?”
那是独属于你们人类的,我们魔鬼可不会这么矫情。
小耳说:“我的心不会碎的,不重要。”
“也不是。”许识敛说,“对你和我来说,它很重要。”
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形容,但既然作为宿主……小耳说:“你不会心碎的话,我就不会。”
魔鬼现在又看不懂宿主的表情了。
许识敛可能说不出话,只是弯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或许还蹭了蹭。
小耳觉得宿主就像换了一个人,原来他也是爱的奴隶。魔鬼翻身农奴把歌唱,大胆请求:“你可以叫我一声主人吗?”
“嗯?”许识敛抬起脸,一瞬间,柔和就变成锐利。现在,又是魔鬼熟悉的宿主了。“不要。”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是吧,小耳不肯相信:“你不是说听我的吗?”
许识敛别扭道:“这样太奇怪了。”
“我不告诉别人。”小耳举手发誓,“也不告诉别的魔鬼。”
许识敛绷着脸,不说话,不让步。
小耳猜他吃软不吃硬,就说:“那不行就算了。”
许识敛还是不说话。这次居然软硬不吃!小耳脑袋上又要生出魔鬼的角了,他抱着许识敛,蹭来蹭去:“你叫一声嘛,就一次。就一次!”
现在看来,是刚刚的软不够多。许识敛依然抿着嘴唇,脸却稍稍涨红。显然火候还差一点,小耳故技重施,捂住他的眼睛,给予一些安全感:“那现在呢?”
许识敛觉得自己是疯了。
“……主人。”
小耳的手褪去。许识敛的眼睛接触到晚风,很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