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魔圣请您过去一趟。”
这句话被钉在这里,横竖在他们之间,划分了新的阵营。
没得到回答,监督者抬起眼睛,嫉妒正在看着他。
“你是说,”嫉妒摸着自己的脸,眼神里的茫然又疯癫又诡异,“大哥找我?”
“是的,”监督者目光沉沉,他虽然个头不高,认真时脸色却阴郁得可怕,给予强大的压迫感,“他找您,请快点过去吧。”
虚伪不做声地凝视他。他们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他。监督者却一动不动。
“哈哈!”嫉妒放声大笑,“好啊,听说他病得不轻,那我就去见见他吧。”
在这个狂野的夜晚,小岛雷鸣电闪。木屋里,夫妻沉默对视。
这让许慎想到了养子第一天来到家里的情形,记得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他们被神明托梦,一睁开眼,床边躺着一个婴儿。
他浑身黑紫,样貌可怖。神说,他上辈子犯了错,生来就是为了还罪。
这是为了免除我们的愧疚。许慎在梦中都心里警笛大鸣,这些所谓的神,他们从未露出过自己真实的相貌,话里藏话,诱导着他们做这样可怕的事情……可惜,他的确是心细谨慎的男人,却也是一个脆弱的父亲。
他的软肋们,妻子抱着病弱的女儿,日日以泪洗面。
如此这般,他也只能沉重道:“那我们试试。”
起初,并没有人产生愧疚。因为没有人会对这种怪物产生感情,甚至他啼哭的声音都不像人类,很诡异,更像发情的猫。
丈夫对妻子说:“我们必须要克服恐惧,不管他以后长成什么怪物……”
为了女儿,一切都是为了女儿。
六神无主的妻子含泪答应,他们于是偷偷摸摸地抚养这个小怪物,不敢让任何岛民知道。即使是出门,也会将他包的严严实实。怕他哭闹起来吓人,妻子每夜都会在牛奶里加上磨碎的助眠药。他于是变成了家里最乖的孩子。
“不要抱他。”每次回家,丈夫都会对她说。
他观察到小怪物的皮肤变得更白,更细腻。日夜交替,怪物越来越像人类小孩,长得漂亮极了。这是好事,但是……
他反复叮嘱还在哺乳期的妻子:“绝对不要抱他。”
不要抱他,也不要妄想成为他的母亲。你只有一个孩子!
女人每次都答应,也全部照做。
只是后来,牛奶也失去作用。孤零零的小怪物在夜里哭得肝肠寸断,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女人非常害怕,她试图捂住他的嘴巴,也试图找东西塞进去……
婴儿开始咳嗽,鼻涕眼泪一起掉。渐渐地,呼吸声也弱下去。
她没有办法了,母性促使着她这样做。女人第一次尝试僵硬地去抱他。婴儿果然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她。就算是怪物,年幼的怪物眼里也只有懵懂。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
“给他取个名字吧。”
有一日回家,妻子对他说。
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她是如此温柔。
他看着妻子若有所思,突然神情一震,冲上前去拨开妻子的衣襟。
“你……”他怒道,“你亲自喂他了?”
妻子遮遮掩掩道:“这没什么……反正闺女也要吃,我就一起喂了。”
“那这是什么!”他指着她胸前的伤口问,惨不忍睹的牙痕,触目惊心的血色……
妻子竟为那怪物辩护:“小男孩都是这样的。再说,也没有多疼!”
“什么小男孩?那是怪物!”他怒喝着,冲动地来到养子面前,将大哭的婴儿高高举起来,“告诉你,我可从来都不信鬼神!”
妻子大惊失色,又急又慌道:“许慎!把孩子放下来,你别发疯!”
“发疯的是你!这怪物的眼睛有时候是红色的,我才出去几天,你就被他的邪恶污染了……”
婴儿在他手上挣扎着,突然叫:“妈……妈妈……”
这声音依然不动听,像被损坏的乐器。唯一能征服的听众就是母爱。
妻子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跺着脚,卯足了劲儿把孩子从他手上抢来。
“妈妈。”小怪物逐渐熟练,看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开口,他伸出小手,握住女人的一根手指,“妈妈……”
男人眼里闪着银光,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年轻的父母在这一瞬间苍老。他们颓废地坐在床边,女人边抹泪边哄着孩子,男人则脸色空空。等到养子睡去,妻子才看向他。
“取个名字吧。”女人疲惫道。
男人叹着气:“神说他脾气不好,嫉恶如仇,容易冲动……”
说到这里,他愣了下:“倒是像我。”
他找来纸和笔,挥洒一个名字:识敛。
妻子喜欢这个名字,她的笑意都写在脸上。男人是爱她的,爱她的善良和温柔,也喜欢她纠结时的可爱性子。当初光是挑选婚裙,她就犹豫了大半年。
“慢慢来,”他那时对她说,“有的是选择。”
但现在不是挑裙子的时候,他必须泼这盆冷水:“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感情。记住,他不是我们的儿子。”
每次回来,他都要重复这些话。起初,妻子听到会难过,偶尔会哭。后来,则是选择无视,或者与他争吵:“你是能做到了!一年到头,你能见他几次?我呢?我每天都要见他!他一直叫我妈妈,你让我怎么办……”
妻子变成了一名教徒。
“宽恕我吧。”她养成了入睡前对神祷告的习惯,“求您宽恕我。”
后来,这句话几乎成为了家常便饭。她神神叨叨的,像是被折腾疯了。许慎多次劝她,在生死面前,言语几乎没有什么力量。
许慎想要将她从恐惧中解放出来。
深夜里,男人拿着刀去了养子房间。
他自认对他毫无感情,自始至终都是敷衍了事。刀子划下去的时候,手臂的颤抖也是因为同情,养子是怪物,但他越长越像人类。
这没什么。对着人类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会于心不忍。
血是蓝色的,他反倒松了口气,甚至在一瞬间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只知道这个小家伙果然是怪物。既然是来还债的怪物,对他做什么都不需要愧疚。
妻子又一次崩溃的时候,他不解地问妻子:“我不是给了你降魔刀护身?我问过岛上的老人,他们说伤害过魔鬼的凶器,会永远镇压他们。”
“谁要你的降魔刀!”妻子尖叫着,掩面哭泣,“我要的不是刀……许慎,我恨你,我恨你……”
沨他们筋疲力尽,夫妻关系愈来愈恶劣。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女儿每天都跟着哥哥。至于哥哥,他越长越出挑了。
商量过后,妻子去镇里开了家裁缝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