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您培养得很好。”
许识敛回来的时候,家里已是一团乱,门口挤满了人,像是来参加吊唁那样肃穆和悲壮。
他和小耳从窗户进去,没想到黑暗之中,养母竟坐在他床上。
她听见动静,看见了他,一半像见了鬼的灰暗,一半像见了神的明媚。就是这两种色彩,凑出一张母亲的脸。
“宝贝……”她苍白地笑,“你回来了。”
“你妹妹她……晕倒了,你知道吗……”
好痛,魔鬼突然捂住胸口。
小耳想说关我们屁事,但许识敛平静道:“我去看看她。”
养母伏在门前,屏住呼吸看着养子朝着女儿走去。她的脸上是细细麻麻的汗,窒息地等待着女儿的死亡。
许识敛轻声呼唤:“小呓?小呓,哥哥来了。”
太诡异了,小耳跟在他身后,与窗边的许慎对视。他们谁都不说话,风声像是残忍的摇篮曲,在女孩越来越弱的呼吸中谢幕。
“爸爸,”许识敛问他,“她会死吗?”
许慎没有回答。
“识敛……”养母不知何时又出现,握住了他的手,含着泪说,“可怜的孩子,她怎么会死呢?你一定着急坏了。去休息休息,第二天醒来,她肯定就好了。”
她的泪一滴滴落在圈圈午夜里。最伤心的永远都是母亲。
许识敛就这样看着,等着,摇摇头:“我在这里等她醒来。”
“你都累成什么样了?脸色这么难看。去屋里躺着吧,爸爸妈妈会在这里陪着她的,别怕,啊。”
许慎如幽灵般沉默,看着妻子哄着养子朝楼上走去,门打开,又关上。妻子回来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好像他是个假丈夫,陌生人,临时拼凑的劣质冒牌货。
许慎也以同样的目光回敬她。
老天啊,夫妻一场……夫妻一场!
阁楼里,养子的床前睡着一个礼物。
一模一样的颜色,还是那个礼盒。只不过,之前是皮球,现在换成了牛奶。
温热的晚安牛奶。
小耳指道:“啊哈!真把咱们都当傻子。”
他心里有气,冷言冷语地讽刺:“你妹妹都要死了,养父还给你送礼物,怕你在他亲女儿临终前口渴,真是体贴。”
许识敛望着那杯人畜无害的牛奶,乳白色的温柔。他低低地问:“有毒,是吗?”
“你不会要喝吧?”小耳赫然问道,“你……你不会觉得,这真的可能只是一杯普通的牛奶吧?”
许识敛笑了,很轻地:“怎么会,我又不傻。就算没有你,我也知道它有毒。”
他说着,端起牛奶嗅了嗅,把小耳吓得半死。
还好他又放回去了,笑吟吟地告诉魔鬼:“你是对的,他们不爱我。”
魔鬼傻在原地。奇怪,他下意识摸自己的胸口,居然不疼。宿主真的不难过了?
许识敛自顾自道:“我们确实不能在这里呆着了,小耳,帮我个忙。去衣柜里挑几件我的衣服。”
小耳傻乎乎道:“挑哪几件?”
许识敛还在对他笑:“挑你喜欢的。”
“那……那你呢?”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去厨房啊,说好了要拿水果。”
真是拿他没办法。小耳松了口气:“你不用拿水果,我也可以在地狱里养活你。怕什么。”
懒惰魔鬼嘟嘟囔囔地找来一个麻袋,边抱怨边打开衣柜:“你对我真是太随意了,我又不是你的小奴隶。”
怎么没回应呢?一回头,看见许识敛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红红的。
真是拿他没办法,小奴隶跑过去,唉声叹气地给他拥抱:“我就知道你肯定还在难过。”
不过这次……嗯,他摸自己的胸膛,感同身受怎么会延迟呢?
许识敛像在憋泪,满脸无措地四处看,忽然吐出一口黑血。
“你怎么又吐血了!”小耳急了,这次还是黑血……
他福至心灵,屏住呼吸去看地上的牛奶,空的!空了!
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小耳怒极:“许识敛,你发什么神经!知道有问题了,怎么还要喝下去啊!”
许识敛可能想回答,但一张口就是血,无可比拟的痛苦令他再度开始呕吐。
“对,吐出来,你都吐出来!”小耳急得声音都变了,说着就给了许识敛后背一下,许识敛张了张嘴,小耳在要命的窒息感里难以分辨他吐的是什么。他说是毒药,是水,是胃液,许识敛告诉他是血块。
“可是你不是很强吗……”小耳的眼睛又开始发热了,“这是什么毒药,为什么你会反应这么大?”
许识敛勉强开口说:“别担心。”
“嗯?”魔鬼燃起一丝希望。
“我把……血契捏碎了。”他一笑,牙齿都混在血里,眼神却是孩子气的,“忽然就,能看见你头上的血契了,好神奇……这个右手,能把它捏碎。我原谅它了。”
原来他要这样说:“别担心,你不会和我一起死的。小魔鬼。”
许识敛的眼睛开始没有焦点了:“我以前还在想,会不会有,一点点爱。早该听你的,大概一点都没有吧。”
小耳觉得真是要疯了,自己都未察觉声音染上哭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小耳,你觉得,要是她健康,他们会爱我吗……”
小耳癫狂道:“你都要死了!还管他爱不爱的!快跟我说,你那本地狱录在哪里,我要再做个万能药水给你……”
“早跟你这个小笨蛋说过,爸爸妈妈都让你去死,你就只能去死了……”
“书呢!我问你书呢?!”
许识敛不说话了。
他就这么躺在小耳怀里,小耳叫他,拍他的脸,他再没有反应。看着他毫无生气的样子,小耳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液化。
“许识敛……太阳,你说话啊。”
和他就这么些回忆,一秒是一年,一分是一世,混在一起,竟比他几百年的寿命还要长。它们在时光里形成一条路。一眼望不到头。开始还有许识敛陪着他走,但再往后,都只剩下小耳自己了。
许识敛又吐了一口血,他迷迷糊糊地,眼睛里甚至还有点生龙活虎的惊讶:“你怎么还在?”
“许识敛……”小耳惊喜地看着他,“你,你还没死?”
他嘴里都是血:“我会死的,你还是走吧。”
小耳傻傻地问:“那你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傻瓜,”他笑着说,“死了就死了,没有了。”
完了。魔鬼发现他竟然完全接受不了这个回答。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答案?连困惑都让他又惊又怕,灵魂被许识敛的回答切割成一条又一条,正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伤心地。
“还有办法,”小耳不知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