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
小耳低头看着水杯。
铁拳:“他的伤好点了吗?”
“还是那样。”
这次,铁拳也不说话了。
他们就这样看着雨,看着白色雾气里,身穿黑衣的人们缓缓移动……
“最近有很多不好听的话。”铁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小耳像是懂,静默着。
铁拳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沉声道:“不用去管。陪他好好养伤,不要听,听到也别往心里去。”
一顿,又说:“我们相信他,永远。”
小耳在他干燥且温暖的手下闭上眼睛。
所有人都在悄悄地、怯懦地议论:
“他的妈妈死了,他怎么那个表情……”
“不是说,魔鬼身边的亲人会一个又一个地死去吗……”
“这个给他。”铁拳的声音打断一切。
小耳接过来,嗅着像是药材。
铁拳:“应该比以前的有用。”
小耳:“魔鬼乐园怎么样了?”
铁拳压低声音,言简意赅道:“没了。”
小耳点点头:“你们没受伤?”
“都是小伤,”铁拳一顿,“只有他……”
一声叹气,他神情复杂,既愧疚又自责,按了按小耳的肩膀,沉声道:“去找他吧。记住,少出门。凡事交给我们,放心!”
说完这些,他四下张望一番,与远处的井舟对视上,步履匆匆地离去。
*
小耳到家时,听到楼下传来许慎的声音。
他拉着女儿:“你得走,去任何地方,哪里都好,别在这里……”
神神叨叨的那种呢喃。有点像他死去的妻子。
梦呓是木偶人,一整天,都是这么张面具般的表情。
许慎推着她,来回几次,梦呓终于说话:“我不明白。”
小耳飞到树上,看见她木讷的、苍白的脸颊。
许慎背对着他,这棵枯木像随时都会死去:“听爸爸的,再不走,你也有危险。”
梦呓问:“哥哥也会杀了我们吗?”
许慎的背影在眼前摇晃。
小耳没再听下去,他从窗户爬进去,终于找到许识敛。
沨他小声道:“怎么不说一声就走……”
许识敛蒙在被子里,这没什么,不就是睡觉?但离得近,小耳发现被子上全是血。
血?
他一下精神,跳上床:“你的伤又……”
被子里竟然全是死去的千纸鹤。难道是它们的血?
许识敛的眼睛睁得很大:“小耳。”
小耳在处理千纸鹤的尸体,将它们丢在地上。然后,他钻入许识敛的被子里,抱着他,摸他的脸。
细碎又炙热的呼吸喷在彼此的脸上。
许识敛叫他的名字,第二次:“小耳。”
他脸上的血迹抹不净,小耳还在努力,问他:“嗯?”
“我们见过这个千纸鹤,对吗?”
“对。”小耳说完,就沉默。
它是和报纸鸟一样的存在,如果被岛民忌讳和厌恶,就会对当事人产生攻击。不久后,还有乌云跟上来。
但以前是小耳对付它们,现在,许识敛可以自己解决。
千纸鹤在魔鬼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铁拳给你带了新的药。”小耳拍拍他的胳膊,“我给你换。”
许识敛病恹恹道:“不想换。”
“得换。”小耳掀开他衣服的一角,倒吸一口气,“我就知道……”
他是如此的无所谓:“没关系,马上就会痊愈。”
小耳还是想给他上药,却听许识敛说:“你知道没有用。这么做只是让你好受些。”
动作一滞,他说的没错。不管有没有用,小耳都想为他做点什么,只有做了,才可以缓解撕心裂肺的痛楚。
“那我做点别的,”他说,“你想杀谁,我来。”
许识敛可能笑了,也可能没有,声音迷迷糊糊的:“你躺下来,到我身边……”
“好困,挨着你,我才能睡着。”
小耳照做,摸着他的脸:“为什么自己睡不着?”
这个令魔鬼闻风丧胆的恶棍说:“你不在,不敢睡。闭上眼睛,总觉得有人要杀我……”
*
午夜,许识敛被迫醒来,梦里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
在耳边,一遍又一遍:
“你骗了我!识敛,你骗我。你骗我帮你害死你母亲。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没办法让这个声音闭嘴吗?他痛苦地思考着。
忍受到底吧!就算是神仙,也会有疲倦的时候。许识敛再次闭上眼睛。
但梦里的小腰山神不肯罢休:
“你当年那么小,背着妹妹把鞋都跑破,来到我面前磕头,说你妈妈困在山崖上,求我停止这场雨。再看看现在,你都让我做了什么啊……”
“识敛,你辜负我的信任,你害死你母亲……”
许识敛猝然睁开眼:
“烦死了!”
*
许梦呓坐在床前,看着黑夜。
她在安静到可怕的家里,睁着眼睛流泪。痛苦是后知后觉的,但足够将她吞噬。
忽然,传来哥哥的叫声。她本能地站起来。
手放在门上,她犹豫两秒,还是选择打开。也许做什么都是没有感觉的、下意识的,生活已经变成这副模样。
就算真的有危险,又怎么样呢?
“好吵。好吵。”
她听见哥哥的声音。抬起头,楼梯上站着一个怪物。一半像哥哥,一半像魔鬼。魔鬼的脸,只有一只人眼。胳膊托在地上,比尾巴还长。地上都是血,还有一只魔鬼的耳朵。他就像没看见许梦呓一样,边囔囔着“吵死了”,边去卸自己的另一只耳朵。
蛛网般摇曳的树影在她脸上层层叠叠地交错。
“哥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那怪物缓缓转动头颅,看着她,“啊,你看见了。”
说着,把他另一只耳朵扯下来,丢在地上。从未见过这么圆的头。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了。
怪物松懈道:“好了,结束了……”
他缓缓趴在地上。魔鬼的皮渐渐褪去,许梦呓像在看一场梦。她的亲人回来了。
只是,轰隆——
墙壁裂开,屋顶出现一个洞,许梦呓在尘土飞扬的废墟里仰头去看,哥哥不见了。
又钻出一个东西,是魔鬼?还是人?她没有眼力分辨。
小耳咳嗽着从地板下飞出来,路过她时短短停留几秒:“……你做噩梦了,这是梦,没事……”
丢下这句没时间细化的安慰,紧接着,他也从那个洞消失。
再然后,是人类。
许慎从黑暗里拿着斧头跑出来,极其滑稽地四处寻找:他是如此高瘦,摇摇晃晃,像骷髅架子。
“梦呓,梦呓啊,”他看到她,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