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的反应。
只等到他满眼的悲哀,始终凝视着自己。
“你试着,沨试着从我们的死亡里获得快乐和满足。”父亲目光涣散地看着他,气若游丝,“忘不掉也没关系,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许识敛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凝固成一块冰,慢慢地融化。诗人们把冰的融化比喻成落泪,而许识敛眼睛是干的,冷的。他依然是冰。
“说这些屁话……”他咬牙道,拎起父亲的衣襟,“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是这个世界的王!我以后再也不会有烦恼,没有人可以伤害我!”
他不识好意,或者说,他还是空虚。
他随意捡起一个礼物,拆开了,将小瓶子用力抵在父亲苍白的唇边。
巨大的落寞将他吞噬,只剩反击,他恶狠狠地命令:“喝!你给我喝!”
父亲困难地摇摇头,吃力道:“就快要结束了……”
“忘了这些,过你的人生。”
他的爸爸要死了,每吐出一个字,透明的皮肤就拖拽着青斑一起抖动,以至于音节像呕出来的,让人的耳朵遭罪。
“靠恨吊命,太辛苦。”他乞求,“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
这就是爸爸最后提过的,有关他们的事。
“我在问你话!”许识沨敛猛地粗暴地将瓶子里的液体往父亲嘴里灌去,“给我喝!我让你喝!凭什么只有你能拒绝?”
父亲呛着,剧烈咳嗽,却没有挣扎,双眸渐渐失神。任他摆布。
液体不断流出来,许识敛才发现男人早已没了呼吸。
小耳站在门口。看着满地的礼盒,垂手死去的父亲,以及发疯的儿子。
把所有的液体都灌进去后,父亲的肚皮撑了起来。
怪物气喘吁吁地转身。
他们遥遥对视。
隔着一场没有人如愿的梦。
*
还真的像一场梦。
和许识敛一起走出来,离开两具尸体,衣冠楚楚地重返人间盛宴。
从白天,再到真正的夜晚。
人群散去,热闹也散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
小耳起初以为他不会来了,然而还是等到他。月光穿透云层,落在许识敛的脚步上。
每夜他们都一起进入梦乡,今天看来也一样。
小耳背对着他,感受到床的左侧陷下去。像一条船只驶入海洋,他被波浪冲到岸上,船却要远去了,不带他。
他有想过,许识敛的右手应该是彻底苏醒了。
监督者在路上告诉他,这是他所担忧的。他很怕龙将军出事,因为杀戮意识会占据魔王的大脑,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虫子建议小耳先避开,并说,继续呆在许识敛身边是危险的。
活着总是担惊受怕,怕他不要自己,怕和他分开。
这样比起来,死亡并没有多可怕。
明白吗?爱这个人,哪怕能给的只是陪伴,哪怕他或许不需要,也不想离开……
小耳始终没睡着,夜深了,逐渐模糊起来。可能靠着许识敛,他就情不自禁地安心下来。下意识觉得挨着的不是凶手,是他从出生就熟悉的存在。
许识敛忍耐很久,忍到小耳的呼吸平稳,他再也克制不住,一个翻身,右手狠狠掐上小耳的脖子。
就这么收紧——
掐死他吧?这样才是再也没有烦恼。他的烦恼就剩这么一个了。
我是多么想……好好对你啊。
掐到小耳的脸憋得通红,他知道,他一定醒了。可即便就要窒息身亡,他都不睁眼睛,好像这样许识敛就不会动摇。唯一的美梦永远不会醒。
许识敛还是松手,他下了床,消失不见。
确定他真的远去,小耳才剧烈咳嗽起来,弯着腰干呕。
不清楚又等了多久——真是奇怪,但他确实原地不动,乖乖等着。一定要等到凶手回来,他猜许识敛会后悔的:他一定要来杀掉自己。
他的确等到了满身血腥味的许识敛。
许识敛静静看着他,随后说:“跟我来。”
*
小耳跟着他,步伐琐碎,就像铃铛挂在脚上,哒哒地,穿过他初来小岛时的路:萤火虫、浆果灌木丛、野玫瑰们、满是虫子的潮湿草丛……
一路来到罗生门。
下雨了,雨水将泥土里的麻雀脚印融开。
他要在这里杀掉我。小耳猜。
许识敛抬起手掌,利刃划在小耳的手臂上——血流出来,和许识敛的血汇在一起。
小耳愣住了,为什么……也伤害自己?
许识敛说:“这是新的血契,限于你我之间。”
小耳抽着气:“我不明白。”
“意思是——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许识敛抬起手掌,放在小耳的头上,“到了地狱以后,你会去一个没有魔鬼找得到的地方‘冬眠’。”
“只有我死了,你才能醒来。就算出现意外,你中途醒了,身体也会主动避开我在的区域。”
小耳瞪大眼睛。
*
监督者魔鬼在夜里悄悄地寻找龙将军。
自从跟丢小耳,再遇到,对方只是一脸呆滞,并不肯告诉他龙将军的位置。
那就只能自己找了!他坚信魔王不会杀死龙将军,那可是他最信任的小龙!
虽然魔王变得很奇怪,龙将军说,前不久,魔王让他把“能治好人类百病的万能药水”都包装成礼物,送去一个地方……
也不说要干什么。真是奇怪。
他到处找,找啊找,好像刚刚听到动静,魔王似乎来过这个房间……
监督者魔鬼悄悄打开一条门缝。
“龙将军……龙……”
他骇然地跪坐在地。
黑暗中,房间里竟是无数只红色眼睛在眨!然而细看过去,那根本不是眼睛,是无数只流血的手掌,掌心里嵌着一颗红色眼睛……
*
“你也骗过我吧。”
被放在船上后,小耳忽然说。
“你说爱是让人快乐。我完全不懂,你居然这么骗我。爱才不是快乐,爱是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折磨自己是对的,让我痛是对的,杀掉人类和魔鬼是对的,现在,你让我离开也变成对的事了。”
他交代对这件事的感受:“我好难过,我没办法呼吸了。”
许识敛没有低头,俯视着他,高高在上地安慰:“没关系,会淡的。”
小耳看着他,目光滑落,落在他空空的右侧袖口,忽然觉得他或许比自己还要难过。
罗生门大开,许识敛推着船往前走,小耳猛然握住他的手,就这样突如其来、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骗你!龙将军也是……因为我害怕了,我才求你别杀他。他和我一样,那个时候根本不认识你……”大概许识敛的神色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