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来自禁忌双子的回忆,其四

就在克拉愣神的时候，门后又传来几声意义不明的嘶吼，还伴随铁链崩断的破碎声以及男人惊慌失措的叫嚷。

“什么？快给我重新躺好！”

声音经由铁门阻隔而有些变质，克拉一时间还没能听出那是山羊头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几声嘶吼，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噗通。重物落地的声音。

站在门前，克拉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进去。里面的动静让他有了相当不好的预感，他害怕一开门所看见的，会是自己一辈子都不想看见的。

里面的嘶吼声仍在继续，即便有些嘶哑这声音克拉也不会听错，哪怕不愿意去承认，他也能听出这正是自己弟弟塔基拉的嗓音。

铁架被敲打的爆鸣与玻璃的破碎声接连从另一边传入克拉的耳中。意识到一味逃避事实只会让事情变的更加糟糕，克拉终于是下定决心，将挡在自己面前的那扇门给用力推开。

横跨在他与塔基拉之间的隔阂豁然消失，克拉更能真切的听到自己弟弟的嘶吼。那声音暴怒而又哀伤，是疯狂与痛苦齐心编织的苦果，只有置身其中，克拉才能真正明白在这之下所藏着的究竟是什么。

塔基拉在向自己求救。弟弟他正在理智与癫狂的边界中挣扎，这是他在临近崩溃之前所发出的哀嚎。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克林不再害怕，也不再犹豫，径直走上前去。而此刻的塔基拉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曾经那个瘦小干瘪如柴干的男孩如野兽般健硕，身上隆起极具侵略性的爆炸肌肉，因为急速代谢而蒸腾出大量蒸汽，从中克拉甚至闻到了血腥味。

明显失控的幻影与塔基拉半交叠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好似有两张面孔，两双手，一如只会在噩梦中出现的可怖怪物。

越是靠近，克拉的心便越跳的厉害，但这并非因为恐惧，而是他的幻影受到塔基拉暴走的影响，也有了些许失控的征兆，他不得不分出心来去压制潜藏在自己心底的那股意识。

一步，两步，三步。

起初塔基拉还沉浸在破坏之中，他执拗的手持钢管殴打着压在自己身下的某物，每一次敲击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听着像是装满各式药材包裹落地的声音。克拉也希望那真的只是个包裹，但伴随弟弟手臂的一挥一落，他看见了生锈钢管上所沾染的深切殷红。

后知后觉察觉到有人靠近，塔基拉猛然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转过头向着克拉龇牙进行威慑，幻影也随之做出反应，于室内刮起微小飓风，呼啸而过的狂风如利刃般将将克拉的衣服撕裂，于身上留下道道露骨伤痕，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其给逼退。

“别害怕，塔基拉，是我。”

顶着巨大压力，克拉于风中寸步难行，身上的伤痛固然令人难以忍受，但一看见塔基拉那惊惶如林中小鹿的害怕表情，他便又有了继续向前迈步的勇气。之前轻易让塔基拉被山羊头带走是他的失职，而这一次，他无论怎么说也要带自己的弟弟回去，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害怕会惊扰到塔基拉，克拉甚至没有唤出自己的幻影来，仅凭着自己枯瘦的肉体与无法被动摇的意志在艰难行进，等来到弟弟面前，他已是遍体鳞伤，完全是个血人。

抬起头，在血红一片的模糊视野中，克拉看见了自己弟弟眼中那一抹不夹杂任何修饰的关切，于是他欣慰的露出笑容，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抚摸塔基拉的面庞，用略带歉意的声音开口说道：“抱歉，来晚了，我这就带你回家。”

塔基拉先是疑惑高抬起手臂，那臂膀是如此坚实有力，恐怕即便说是能将人给活活撕成碎片也会有人相信，但克拉却依旧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无论怎样也不会伤到自己。

哪怕变成了怪物，他也是我绝无仅有的兄弟。

果然，在陷入短暂的迷茫之后，塔基拉又悄无声息的将手放下。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这让克拉想起了过去的数个寒冷夜晚，在破旧的棚屋里，在没有火焰取暖的情况下，他们兄弟二人总会像这样相拥取暖，而直到现在，他们也依旧没能在这个世界找到火的踪迹。

“.....哥哥”

听见塔基拉在自己耳边轻声呢喃，这声音固然熟悉，却比以往少了些许色彩。克拉暗叫一声不好，再度定神去看自己弟弟的脸，在原本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稳重面庞上所展露出的却是他未曾见过的天真笑容。即便是在孩童时期，他也未曾见过塔基拉有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只是心智受损而已，只要还活着就好。

像这样的事在山羊头的实验室并不少见，因此克拉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固然内心抱有遗憾，但他也只能让自己尽可能的去接受这一事实。

眼看着塔基拉情绪一点点稳定下来，他的幻影却似乎对这一结果并不满意。在经由实验强化过后，他已经不再愿意受限于自己主人那破损不堪的神志，居然妄图自主行动，反客为主，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

察觉到这份异样，还没等克拉有所应对，他的幻影便像是受到某种共鸣，也自发的离体，居然主动分出一部分流入塔基拉的体内，代替他去压制那躁动的幻影。

克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他早就听闻禁忌双子的幻影是二位一体，可以彼此共用，但像这一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还是第一次。而他在这一刻也终于明白了人们为何会如此惧怕他们，如果双子中的一人因意外死去，那另一人绝无可能承受住两人份的幻影，势必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可即便带来灾祸又如何？除了彼此，我们在这个世界再无依靠。因此哪怕是死亡，也休想让我们分开。”

感受着自己力量的一点点流逝，克拉并未感到后悔，因为这所换取的，是他与自己兄弟更加紧密的联系，这份联系远胜过钢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