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承诺

落水固然惹人不快，但在亲眼目睹到巨龙以后这点怒气便早已烟消云散。海文先爬上岸，回头看见佩尔露丝因为盔甲进水的原因游的有些吃力，于是向着她伸出自己的右手。

佩尔露丝接住伸来的手，哗啦激起一片水花，这才爬上岸来。刚才的打击封禁了他们绝大部分能力，不然此时也不至于如此吃力。

“谢谢。”佩尔露丝轻声道谢，甩甩自己湿湿漉漉的头发，在海文脚边找块位置坐下，抬头望天，看见巨龙仍在高空盘旋，似乎想要离开，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所阻隔，只能恼怒的嘶吼。

在意识到巨龙不能攻击以后海文便不再对他抱有兴趣，此刻的他注意力全放在了不远处的湖面、那里一群天使正在抢救刚才落水的人，只可惜他们的动作太慢，已经有不少人不需要帮忙自己便已浮出水面。当然，是肿胀着肚皮的。

这画面无论放在哪里都令人惋惜，可偏偏这里是能死而复生的霍利兰德，看到一江水的浮尸，海文只能在荒诞中找到一丝滑稽。

“他真美啊，不是吗？”佩尔露丝由衷发出称赞，被湖水打湿的美丽脸庞上泛着红晕，一脸的陶醉。“最完美的生物不过如此。”

“能把他驯服成战争巨兽便再好不过？”海文低头看她。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自认为已经能跟上女人的想法。在文静的外貌下隐藏的是如火山般的狂热。狂人，彻头彻尾的战争狂人。

“如果数量足够的话这么做也不错，仅此一只就太可惜了。”佩尔露丝拔剑出鞘，将锐利的剑尖指向天上的巨龙。“如果真有这么一条巨龙我会把他留在身边，以应付那些烦人的追求者，只有能征服他的人才配与我站在一起。”

“看不来你还有这样的烦恼，”佩尔露丝既然身为王室贵族，追求者多海文并不意外，但没想到以她的作风竟然还会因此而烦恼。“我以为你会把所有不顺眼的全部踢出门外。”

“大部分揍一顿确实便会知难而退，可架不住总有几个不要脸的，”佩尔露丝不乐的轻哼一声，“他们就和泥怪一样难缠，我偏偏还不能下死手。”

“你知道在布拉德想要结婚需要准备什么吗？”佩尔露丝问。

“车和房子？”海文不确定的回答。在艾许尼的时候他听杰梅斯抱怨过这类事，只是不知道不同地方是否习惯也一样。

“是战利品。”佩尔露丝摇头，“男女双方都必须尽己所能去狩猎一头魔兽，来证明自己都有独自生存的能力，而非只是对方的附庸。如果双方战利品价值差距过大，那价值低的那方便会知难而退，这场婚姻便不会成立。”

“那如果真有人将巨龙狩猎，你打算拿出怎样的战利品来？”明知道这不太可能，海文还是忍不住问。仅仅为了结婚便去狩猎一条巨龙，恐怕没人愿意去做这样的傻事。

“那还用问吗，”佩尔露丝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比巨龙更加珍贵的东西，我可没有同人结婚的打算。”

比巨龙还珍贵的东西吗？海文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此刻救援已经临近尾声，水面仅剩下寥寥几名天使收拾残局。这时水下突然金光大作，从中伸出一只巨手来，一把将还在空中滞留的巨龙给抓住，不由分说的便将其重新拖入水中。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巨龙试图反抗，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恼怒扑打翅膀的模样和被人拎着后颈强迫归笼的鸟儿无一二致，龙本该有的威严被粉碎的一干二净。

那恐怕再不济也得是灾厄使的程度了吧？海文心想。即使没有见过佩尔露丝全力出手，但他也不认为对方有独自对付灾厄使的能力。他自然不会将这话说出口，说到底为了结婚去狩猎条巨龙的疯子就不会存在。

海文有意无意瞥一眼女人被水淋湿的侧脸，有几缕金发黏着，似诗歌梦幻，却有钢铁的凌冽寒芒，他的心也止不住为此而跳动。

不，或许会有人当这个疯子。

男人感到窘迫，他再度怀念起杰梅斯，那个能说会道的朋友一定会教他此刻到底该说些什么。

“我们回去吧。”最后海文也未能想出什么应景的话，只好沮丧的提议。店铺被毁的七七八八，巨龙也重新没入水下，此地已经不再有足以让人留恋的理由。

“说的也是，内衬完全黏在我的皮肤上，难受的要死。”佩尔露丝点点头，站起身，湖水止不住的从她的盔甲的缝隙间渗出，在地面积起水凹。她毫无顾忌的卸下盔甲，里面所谓的内衬只是件衬衣外面罩着层锁子甲，起不到半点遮挡作用，平日遮掩在盔甲下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海文也不再是刚出教会的克隆人，也会因此而脸红。他急忙转过身，将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都一股脑塞入脑中，用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说，等到我不再是我的时候，你会杀死我的吧？”佩尔露丝在身后低语。

海文本该毫不犹豫的开口，但真当那句话来到嘴边时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你真的舍得吗？去杀死一位新认识的朋友？你已经害死多少朋友了？现在又是一个？

他曾天真的以为只要走的够远悲伤便不会追上自己，可现在他明白自己错了，那些死去的人从未远离，只是被暂时遗忘，他们被埋没的越深，回想起来便越痛。

最后一位天使高飞着远去，风在此止息，湖面重归于一个完整的镜面，周围是从未有过的的安静。他们都在等一个回复，和女人一样在等到一个肯定的回复。

海文明白自己必须做出回答，可往日轻松便能说出口的那句承诺变得是如此苦涩，苦涩到既无法咽下也无法说出口。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杀个人而已，这本是你最擅长的，不是吗？海文痛苦的问自己。他不想让佩尔露丝失望，也不想欺骗她。

“真有那一天的话，我......会的。”最后他还是不情愿的将那句话给说出了口。

“谢谢，”佩尔露丝的声音空灵，就好似已经得到解脱般轻松。“这么说或许有些矫情，但我想说的是，能认识你真的是太好了，海文·格尔。”

听到她念自己的名字，海文又莫名感到酸涩，他只好假装去凝视天空。上面除了光带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半片乌云，只是个空壳，一如此刻他做出的承诺。

自己做不到，海文深深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