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猜忌

这里什么都没有。

不见天光，不见生者，就连自身存在都难以寻觅。不错，这里的确什么都没有。

“大人，您还在吗？”无面人紧贴着墙壁，双手在身后不安分的扣弄砖块，只有指尖那份冰凉的感触才能给他带来真实的慰藉。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黑暗中的声音语调依旧平淡，但无面人知道这只是表面。对方在兴奋，在极力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他闻得出来。

“去做你应行之事，等到时机到来那条路自然会在脚下铺开。”

“我可是冒着风险将自己的计划全部透露给了您，得到的却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无面人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这不公平，大人。我所想知道的是前往幽邃地牢的具体方法。”

“如果你果真是我等同伴我自会慷慨告知，可你并不是。”声音突然变得格外严肃，这一次无面人从黑暗中嗅到了危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渴求破灭的怪物。你不该打幽邃地牢的主意，那绝不是你该染指之物。”

该死的，还是瞒不住他。

无面人叹气，无可奈何的摊开手：“好吧，不告诉我就算了，别这么激动，至少在解救凿光人这件事上我还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关于这一点我向你道谢。”店主人说。

“既然如此为何不拿点出来？比如多透露些情报，让我们的行动更加轻松？”感受到身边的危险逐渐远离，无面人稍微松了口气，当然，至少在表面他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

“我知道你真正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我想你已经将一切都给安排好，再多情报也无用。”

“哦？这句话我可不赞同，情报知道的越多自然越稳妥。”无面人微微眯起双眼，满怀期待的开口。“那您说说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

“你所要做的部分并未在命运中显露。”

店主人仅此一句话便让无面人忍不住露出笑容。是的，一切他都已经安排好，现在没什么东西能比得上这一句话————接下来他要做的可绝对不能被任何人所知晓，即便是神明也不能。

“感激您的慷慨，我想也是时候离开了，外面还有位麻烦的同伴在等着，再不走她非得将石墙砸烂不可。”无面人向着黑暗摆手鞠躬，既然情报都已到手，此地不宜久留。

黑暗中并未传来回答，来时的门发出微弱的轰隆声。背后有微光渗透进来，将狭小密室的阴霾驱散，无面人这时才失望的发现这里真的只有棺材大小，与自己做交易的存在就从未来过此地。

“抱歉，小姐，让你久等.......”

无面人转过身，迎接他的却是把由月华笼罩的森寒匕首，只消他再往前一步脑袋八成便要不保。

月之力。

无面人可还没忘记女人所掌控的恐怖力量，他现在虽然操纵的是不死人，但被这样的力量削掉脑袋也不会好过，因此只得收起嬉笑，沉声开口：“女士，我想您应该还没忘记鄙人与克里斯蒂的约定，在这里翻脸对你我都不是个好结果。”

“我受够了你的遮遮掩掩，”罗莎莉亚用脚尖轻点那块印有泥罐标记的石砖，眼中冰与火交织并存，“我认得这标记，这里是泥罐，你本该带我一起进去，去听那该死的线索。”

“进去的硬币我只有一枚。”

无面人苍白无力的解释，但这没有用，月华毫不留情的分别将他的衣领，口袋和鞋底贯穿，几枚歪斜的金币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这是什么？”罗莎莉亚冷笑，手中匕首更近几分，让无面人不得不将头尽力向后仰。“我受够了你的欺瞒，油嘴滑舌的怪物，或许在这里宰了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件事上我很抱歉，”无面人觉得喉咙格外干涩，迫切的想喝些水，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说点什么出来恐怕等下能喝的就只有自己放的血，“但这件事格外重要，少一人知道就安全一分。要知道这里可是那家伙的老巢，保不准祂就会窥探你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祂不会看你的？”罗莎莉亚稍微将匕首给松开些。

她动摇了，这白痴居然真的信了，无面人继续装作诚恳的模样点头：“当然，这可是拯救凿光人的关键，我可不敢有一点大意。如果不信，坚持要知道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开放我的记忆，只要你能承受失败的代价。”

“见鬼，让我去看你那糅合千人的记忆？那还不如让我杀进神殿来的轻松。”

“你会有办法的，我知道。”无面人微笑着，局势又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中，他用脚尖将一枚金币踢入水道中，激起一小片水花。“不然这些金币你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罗莎莉亚凝视他许久，终于还是放弃了。

“如果我发现你食言我会毫不犹豫的宰了你。”女人收回匕首，转过身背对无面人。

“怎么会呢，小姐。这世界上可找不到比我更重视誓言的人，我说到自然便会做到。”无面人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女人的后背，有一瞬间也不知是何人的思维占据上风，他甚至想除之而后快，好在主人格的思维很快发现异常，将其重新给压制回去。

“破灭的时机还未到来，一个人的死并不能绽放出花朵。我们所追求的，是整个文明的覆灭。”无面人向着自己体内的无数个自己低语，安抚那些躁动的思维。“稍安勿躁，这一日很快便会到来，届时我们将会在尸山血海中舞蹈，用哭嚎的魂灵编制最后的安魂曲。”

杀戮！死亡！！破灭！！！

体内的每一滴血都在嘶吼，他们本该是千面之魂，此刻却万众同声，所发出的狂怒洪流险些将无面人本人都给冲垮，好在最后还是及时平复下来，表现在脸上时只是个苦涩的笑。

“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常，罗莎莉亚停下脚步问。

“没什么么，在想怎么杀你呢。”无面人以开玩笑的语气回答，同时加快脚步，跟上女人的步伐。

“你最好是想着杀我。”罗莎莉亚发出不屑的哼声。

当然不会是你，你又算什么？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灵魂而已，我所追求的，可是场盛大的死亡，是所有人的死亡。

无面人在黑暗中沉默不语，却在血腥中吐出残忍的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