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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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错了吗？”

“恕我冒昧，多恩大人，但本单元认为你做错了。”

多恩用右手托住由于不停的思考而变得愈发沉重的头颅，发出了一声漫长的叹息。末了，他抬起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罗伯特·基里曼，期望同为超人类的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的确做错了。”基里曼无情地回答。

“我认为这本应和军团战士的培训过程没有本质区别。我无法理解。”

“安格隆是一名原体，罗格，不是星际战士。你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一支遗物科技手枪和一把伐木枪。”

“我只是在按照预定的计划去做事...”少见地，多恩的声音中掺杂了一丝委屈。

在帝国之拳的世界观中，按照计划行事鲜少出现问题，而即使出现了问题，原因也多半会有迹可循，而不是彻底进入他不可理解的领域。

“当理论与实际出现差距时，很大概率是作为中间因素的人出了问题。”基里曼说。

“在一开始，我的确没能理解安格隆的想法。”多恩承认道。“我明白，他能听到人类意识的灵能回响，这毫无疑问会对任何人都产生影响。但我无法理解，他是一名基因原体，他为战争而存在，本应该迅速克服这种影响。”

“我并没有想要表达，这是你的问题，兄弟。”基里曼说，“尽管我认为我有必要指出，你在对待安格隆的方法上的确显得有些粗暴和直接，这或许是你和你的军团的军事化作风导致，最终引起了安格隆对于帝皇的事业和自己使命的反应。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典型的叛逆行为。但对于他由于灵能感官出现的不适，我们不会将错误归结于你。”

基里曼顿了顿，继续说道：

“毕竟，帝皇本人都没办法劝说所有人相信他的帝国真理，一向擅长演讲的罗嘉也从未能说服每一个听众——”

“在我的那个宇宙里，他甚至还会在关于自己写作的《帝皇圣言录》的辩论中和凡人有来有回。”大贤者偷偷笑了。

“——我想说的是，我们在指定安格隆的教育计划时——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考虑到他的灵能力量对他心理的影响。”

“这意味着，我们的整个计划必须进行修正。”菲利亚说。

“计划本身没有错误。”多恩指出，“是我的执行出现了问题。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必须称赞罗格的诚实，他总能直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基里曼不由自主地说。

“这让您显得很虚伪，基里曼大人。”大贤者叹了口气，“在我所在的世界中，您的兄弟总是声称您过于虚伪，野心勃勃，我个人从未相信这种说法，但现在看来它并不是没有来由的指控。”

基里曼默不作声，只是死死地盯着菲利亚，让后者的机械触手开始不安地躁动。

“不过，回到多恩大人的问题上来，我认为在我们进行下一步计划之前，您有必要修复一个目前已经出现的隐患。”

“隐患？”基里曼和多恩异口同声地说道。

“就像我们在《努凯里亚的奴隶》一书当中得到的知识所指出的那样，安格隆依恋于一成不变的身边环境。”菲利亚说，“而多恩大人在训练场上的言行，极大概率已经打破了他的这种想法。你让安格隆失去了安全感。这让安格隆的行动变得不可预测，让你们之间未来的相处模式极大可能发生了改变。”

“我该怎么做？”多恩再一次问道，向自己的讲话器寻求帮助。

“很简单，”菲利亚说。“做你最擅长的：用真诚与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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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隆熟悉山阵号。

这座太空中的城市对他来说如同领地之于一头野兽，自他记事以来，安格隆的活动范围不仅仅局限于这艘巨舰的上层甲板，他还会带上简单的匕首和提灯，深入下层鲜少有人问津的废弃区域，在那些自从黑暗科技时代就静静地荒废着的机器中游荡。

因此，他能轻松地找到前往一个登舰甲板的路，也能同样轻松地找到一架闲置的穿梭机。

安格隆并不想要离开这里，但他认为自己别无选择。在说出了辱骂人类之主的话语，并且再三拒绝罗格·多恩的要求后，他认为自己所喜欢的人们都会拒绝他继续处在现在的位置。

安格隆想到了一个凡人的名词：家庭。这是他能找到的、在他主观的意识当中最为符合自己曾经所处环境的描述。对于他来说，多恩，基里曼与机械教的怪阿姨，他们都是自己的家人。

但这个家已经不会再接纳他了。他已经断送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安格隆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思考一个问题——接下来我应当做什么。

他把目光投向了努凯里亚的广阔大地。

小原体知道，在山阵号以及其护航舰队的鸟卜阵列监视下，地面上的大部分细节和人类活动都不会逃出控制范围，但并非所有的地方都直接暴露在天空之下。

况且，他们真的会来找我吗？安格隆想。一个失败品，它的命运毫无疑问是遭到抛弃。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接受这种结局。

安格隆发现，自己并不怨恨多恩。

随着年龄的增长，安格隆愈发能够听到周围人们的声音了，而他的兄长们也告诉他，这是一种有益处的能力，只要有控制地使用便会帮助到很多人。于是，安格隆不断地练习自己的能力，直到他能依靠第六感官‘看’到周围人的想法了。

但是，他却始终无法读取到多恩的想法，在他的第六感官当中，多恩的思维只是一团带着颜色的气团，被一层可悲的厚障壁所遮挡，看不清其中具体的细节。但安格隆知道，他与多恩之间的思维模式之间似乎存在根本的不同，他是流水，而多恩则是磐石。

安格隆并没有因为多恩强迫自己折磨那个机仆当中的可怜灵魂而感到怨恨，他只是感到...悲伤。

因为他需要离开这个家了。

他无法与他们做一辈子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