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我思故我在

“至于现在，我们便要去做应该做的事情了。”

如茶余饭后漫步在江南水乡雨后的园林中，明心闲庭信步地走向间桐脏砚所在的厨房，似是要去做一件极平常与普通的事情。

而事实上，也确实是极平常与普通的事情，无论明心是否选择认真，杀死老虫子的难度都不比捏死一只真正的臭虫要高。

哒、哒……

那是间桐雁夜的心跳声，亦是他的脚步声，越是靠近间桐脏砚所在的厨房，他的心跳就越是剧烈与快速，脚下的步伐也就越是杂乱。

数十年来，老虫子都是笼罩在他头顶之上绝对的权威，是绝对不可反抗的意志。对老虫子的畏惧，不会因为得到了明心的帮助而完全消退。

正如被木桩拴住的小象，成年之后依旧会认为那矮小的木桩绝对无法挣脱，而不愿反抗一样。

“哗啦啦～”

间桐雁夜因这声响猛然一惊，原来是他们终于行至厨房前，明心旁若无人地伸手，拉开了厨房的推拉门。

身着群青色和服，四肢如木乃伊般干瘦、秃头驼背腐朽如丧尸的丑陋老人，站在厨房前灶台前，面带慈祥的笑容，娴熟地使用着手中的厨具烹饪菜肴。

除了丑陋一些，无论怎看都像是普通人家上了年纪的慈祥长者。可话说回来，真正行将就木的老人，又有几个不“丑陋”呢？

厨房中，间桐脏砚对两人的到来没有察觉到半点，依旧保持着饭勺烹饪着菜肴，只是慈祥的表情不时会突然崩坏，露出转瞬即逝的狡猾与残忍。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米，间桐脏砚全无所觉，这种恐怖的“隐匿”能力就令间桐雁夜畏惧与惊骇。

assassin的职介技能【气息遮蔽】又算得了什么？

堂而皇之的走到一个资深魔术师身旁且不被发现，只怕A+级的【气息遮蔽】也不能做到吧。

间桐雁夜下意识地想要说一些其他的什么，来掩饰心中的畏惧与慌乱。

“我大哥鹤野是个浪子，时常流连夜总会夜不归宿，我之前又不在家，间桐家没有雇佣人与喊外卖的习惯。

所以小樱与慎二的饭，过去应该都是间桐脏砚做的。”

“我已看到了。”明心微微颔首，他确实已经看到了，通过读取间桐脏砚思想与记忆的方式。

间桐脏砚的这具身体与从者的身体有些类似。

从者的身躯是第三法以灵核与魔力创造出的【临时躯体】，间桐脏砚的身体是由无数虫聚合成的【拟态躯体】。

虫躯的位格不如从者躯，但拟态后依旧具有【人类身体】的多数特征，譬如神经系统、内脏、器官，故而可以被明心轻易读取。

间桐雁夜一时无话，恍惚间才想起身前的白衣从者称得上是人间之神，又尊敬道：“天主，您要怎么杀死他？”

“要把间桐脏砚杀死及完全消灭的人并非我，而是你。雁夜，有些事还是要亲自动手啊。”

“啊，我？”

间桐雁夜微微一怔，而后不可置信地用手指指向自己，面目表情与心情，就与被九头虫命令去除掉唐僧师徒的奔波儿霸如出一辙。

我又怎有这个能力了？

纵使得到刻印虫的改造，此刻的我也不过是个半吊子魔术师罢了。而我若是对间桐脏砚出手的话，只怕身体中的刻印虫会第一时间暴动吧。

想到这里，间桐雁夜身体中的刻印虫又有些骚动，似乎是确实察觉到他对老虫子有杀心，用骚动使他痛苦以示惩戒。

“还请你不要担心与畏惧呀，雁夜，此时此刻的间桐脏砚，就是一個真正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已。

不，应该是砧板上任谁都可以随意宰割的鱼肉，因我已使用欲界天法之第三法，夜摩法将他控制。

他就绝不能将夜摩法摆脱，绝对不能。

譬如说……这样。”

明心笑呵呵地坐到间桐脏砚身旁的灶台上，抬手抓住间桐脏砚的一半肩膀，五指微微用力就将间桐脏砚的右臂整个扯下。

令人惊奇的是，断臂处没有任何血液流出，间桐脏砚也没有痛苦悲鸣与惨叫，全无所觉地继续手中烹饪的动作。

就连那条摔落在地与身体失去连接的手臂，也仿佛没有意识到它失去了身体的控制，继续握着勺子在地面上做着翻炒动作。

“啪、哒、哒、哒……”

铁质饭勺与木质地板接连产生接触与碰撞，发出的声响宛若惊雷与鼓声，敲击在间桐雁夜心头。

“怎、怎么做到的了？”

间桐雁夜凝望着地板上的断臂，下意识退后一步，因为过于惊愕，面部神经甚至因崩坏而虬起青筋。

“雁夜，你认为【生命】是伟大还是渺小？”

“什么？”间桐雁夜丈二摸不着头脑。

明心笑了笑，语气轻柔地自问自答：“生命当然是伟大的，复数基础的粒子聚合而成的生命，居然可以诞生【灵魂】这奇妙之物。

而正是因为生命之伟大，才更加可以衬托出，把这世间绝大多数生命比较下去的本天主之伟大。

同时，生命又是渺小的，作为粒子的聚合体，哪怕他们进化出了复杂且完善的生理机能系统，本质上仍旧很脆弱。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明确了思维的重要性。思维是人类感知自我，及感知世界的唯一途径。

那么思维又是什么呢？

是遍布人体的160亿个细胞与大脑中100亿个神经元共同构建出的神经系统，正是因为这个系统的存在，人类才能具有五感六觉。

这套系统的运作方式简单又复杂，160亿个细胞负责产生并传递电信号，100亿个神经元组成大脑接受、处理后，生成新的电信号传递回身体。

尽管很多医生极力否认医学领域上的生物电信号是电磁波，可在物理学领域，生物电流依旧是电磁力的一种，自然也能被磁场转动力量影响及掌控。

通过扰乱或影响他人人体电信号的方式，直接扰乱、控制他人之思想乃至一切，这便是缸中之脑与我的【夜摩法】之原理了。

同样掌握了磁场力量的磁场强者面对我的夜摩法，会有不同程度的抵抗力。

如间桐脏砚这般渺小之生命，100亿个神经元及160亿个细胞共同组成的神经系统产生的生物电，轻易就可以被我完全掌控。

已坠入我特意构建的虚假现实中的他，就连死亡都感觉不到，只能全无所觉地溺死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