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奘给郑洋的银子不多,郑洋买了十多个桃子,若是再多,便不好拿了。
带着桃子回到马车,郑洋并没有发现人群中陷入呆滞的妇女。
妇女名为赵红,正是郑洋这一世的生母。
三年前,炎国闹了灾荒,即便是炎京郊外的百姓都难以过活。
郑洋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赵红抛弃在了空云寺山脚。
赵红当时的心里其实清楚,空云寺中的僧人,多半都是炎京或者周边城市有钱人家的子弟。
之所以入寺,为的可不是拜佛,而是练武。
武者和文人高高在上,不是普通百姓能接触的。
郑洋几乎不可能被收入寺中。
自那一日后,赵红便当自己这个二儿子已经死了。
谁曾想竟然在今日又见到了郑洋。
并且,郑洋穿着洁白的僧服,还坐在了一架尊贵的马车上。
听周围的百姓说,那是皇家的马车。
赵红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马车离去。
直到人群散去,赵红才捡起了地上的篮子,篮子中装着一批绢布,正是赵红买回去准备给大儿子缝制衣裳的。
有些恍惚的走出炎京城,沿着泥土小路,回到了村中。
如今,老郑家已经不似三年前那般落魄。
老郑家的大儿子,郑才,一项自诩读书人。
三年前,家中虽然食不果腹,但依旧没有放弃让郑才读书。
在两年前,郑才被一位教书的胡夫子看重,今年更是由胡夫子保举,送去了应试,以9岁的年纪,成为了童生。
在村中,谁家不知老郑家出了个神童。
“红,你怎么回事,怎么这副表情?”
刚回到家中,郑成,也就是郑洋此身的养父便发现了赵红的异常。
“当家的,我……我……”
赵红依旧失魂落魄,话都说不完整。
郑成眉头微皱:“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真遇到什么麻烦,让阿才去求求胡夫子,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赵红的眼睛有些泛红说道:“我今日在城里,看到洋洋了。”
赵红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并非后悔当年的选择,而是有些担忧,郑洋今日可是坐在了皇家的马车上。
“什么?”
郑成大惊,接着赶紧问道:“你没和他相认吧?可千万不能和他相认啊!”
“当了三年乞丐,我老郑家在村里丢不起这个人,阿才不能有一个乞丐弟弟。”
“而且全村可都是知道,洋洋当年饥荒的时候饿死了,然后阿才立志读书,感动了胡夫子……”
郑成说的很激动,生怕赵红领回来一个乞丐儿子。
郑才之所以能入胡夫子门下,其实多半仰仗于郑成编造的故事。
弟弟灾荒饿死,哥哥发奋读书,立志于以后做官,让天下再没有会被饿死的孩子。
正是这个故事,才让胡夫子登门,收下了郑才。
因此,不论是何缘故,郑洋都不能出现在这个家里。
不然这三年的努力,就全完了。
他们老郑家又要和村里的村民一样,过上苦日子了。
“不是的,当家的。”
眼泪在赵红的眼睛里打转,急的赵红都不太会说话了。
“什么不是!我说了,我们家二儿子已经死了!”
郑成狠狠的拍了拍桌子,生气的指了指赵红。
“可是……可是,我看见洋洋,穿着空云寺的僧袍,坐在了皇家的马车上……”
赵红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她这不是后悔,更不是心疼,而是害怕。
被抛弃的二儿子似乎混的不差,甚至还和皇家搭上了关系。
“你说……什么?”
郑成眼睛瞪的溜圆。
空云寺僧袍?
皇家的马车?
这……怎么可能?
当年夫妻二人选择把郑洋扔在空云寺山脚,其实只是自我安慰,企图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他们心中还有一丝良心。
毕竟在寺庙山脚,就算寺中武僧不愿收他,说不定就有大户人家的香客愿意积德,带回家当奴仆。
可谁曾想,郑洋真会被空云寺收走!
要知道,根据夫妻二人的打听,想要把孩子送进空云寺,至少要捐一千两的香火钱!
郑洋何德何能,竟被收入了空云寺院墙?
“你会不会看错了?”
郑成根本不愿意接受现实。
就算郑洋被空云寺收入,但他又怎么可能坐上皇家的马车。
空云寺和皇家,八竿子都打不着!
炎国皇家,可比空云寺僧人尊贵太多了。
“我不可能看错,那肯定是洋洋,当家的,你说洋洋会不会记恨我们家?万一记恨上家里,那阿才岂不是……”
赵红的眼泪还在哗啦啦的流淌,心中生出了无限悔意。
早知今日,为什么要把郑洋扔在空云寺山脚?
随便找块荒地,直接扔了!
不对,直接送去流民堆里,三岁的孩子,在流民堆里活不过一天!
“不会的,不会的,那时候他才三岁,都没记事呢!”
“对!那时候他还没记事呢!红,你过几日再去城里看看,看看那到底是不是洋洋!”
“如果是洋洋,你就是和他相认!就说他当年自己不小心走丢了,我们找了他三年!”
郑成口风大变。
若是郑洋真不记得当日的遗弃,让赵红去空云寺母子相认。
那岂不是家中的两个儿子。
大儿子神童,未来那是要当大官的。
二儿子空云寺武僧,家中文武双全。
更何况,郑洋还和皇家牵扯了关系,说不定还能关照一番郑才。
有了皇家的关系,郑才未来那是要当状元的。
越想心中越激动。
“爹,娘,你们声音太大,影响我读书了!”
忽然,郑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见到郑才,郑成激动道:“阿才,你娘今日见到你弟弟了!”
闻言,郑才脸色大变:“娘,你可千万不能把弟弟带回来!”
“不对,我弟弟已经死了!娘,你千万记住,弟弟已经死了。”
郑才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胡夫子看重。
拜胡夫子为师这么久,郑才隐约感觉到,胡夫子的身份并不简单。
若自己不是胡夫子的弟子,以自己的水平,当日的童生试未必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