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突了。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比起唱歌他明显更适合做手术,”丁楼说:“咱陈副院长就常说,幸好他唱得难听,但凡五音全一点,都不在咱们医院了。”
小董:“好有道理……但这个跟尴尬论有什么关系?”
“对对,扯远了,”丁楼拉回话题:“说回当年咱师兄信心满满踏上了十佳歌手海选舞台,据说他唱了首《天下》,唱得咋样先不评价,反正评委们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让他唱完了。”
“毕竟是从附小附中一路升上来的,有点群众基础和人脉,大家伙都闭眼夸,把全部瑕疵归结为音响太差,谁知道紧跟着就上来一哥们儿!”
丁楼话锋一转:“同一个话筒同一个音响甚至同一首歌,好家伙那嗓子,硬生生把学校的破烂音响拉成百万级别!”
“这么牛!”小董听得入迷道:“那哥们儿后来出道了吗?”
“也没,”丁楼说,“好像在抖音做直播吧现在,反正挣得比我多多了。”
“这场战役在附中的历史上广为流传,师兄海选淘汰后,有人问他的感受,他毫不尴尬若无其事甚至自嘲以娱众人,作此《尴尬论》,再后来,”丁楼感慨:“尴尬的就都是别人了。”
小董:“……”
她努力在脑海里重建了一下当时的场面,只觉得中二到让人头皮发麻,但一想到是周书闻,又不奇怪了,毕竟这哥看起来,到现在也没完全放弃成为“歌唱家”的梦想。
她感叹:“感觉小周主任也没比咱们大多少,怎么他那时候读书这么好玩啊。”
她回忆自己的中学生涯,满脑子只有卷子卷子卷子,做梦都埋在卷子堆里。
“那是他不爱读书,”丁楼一针见血:“全靠智商横行霸道,所以玩得比谁都好,卷子困住的只是绝大部分平凡但努力的我们。”
小董快碎了:“别说了,我现在有种淡淡的死感。”
“哎呀没事,至少现在大家都好好的,”丁楼安慰,“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拉你出来了吗?”
“为什么?”
“因为就在刚才,我从师兄脸上看到了尴尬!”他斩钉截铁:“天晓得他这种心理素质的人尴尬一次多难得啊,他可是在手术室里被滋一脸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可就在刚刚,衣帽间里那一丝丝尴尬,清晰地从他的毛孔传进了我的毛孔,”丁楼神神叨叨:“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我不得给他俩留点空间?”
小董:“……”
“!!!”
顿悟。
“大师啊!”
·
衣帽间里,尴尬的余韵尚存,也流淌在秋恬的毛孔里。
他趴在门边,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很努力地听墙角,周书闻则坐在床边优哉游哉看手机。
手机震动一下,弹出一条软件提醒——菲欧娜的家庭日记,询问他是否要删除或者覆盖三天前的监控。
周书闻点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秋恬的超绝怼脸大镜头,甚至隔空打牛般让周书闻都为之后仰了一下。
监控里秋恬抱着菲欧娜在睡觉,脸颊红扑扑的,贴着机身的侧脸被挤出一小坨脸颊肉,他睫毛有点湿,眼尾红红的,好像在做一个很委屈的梦。
周书闻于是将监控往前调,转到睡觉前,正是周书闻把新买的手机给秋恬,急匆匆去医院的那天。
画面里,他走后秋恬静静捧着手机看了很久,盘腿坐在床上小小一只,身形有些落寞。
然后他又起身,摸摸衣柜,摸摸床铺,依依不舍地跟每一个家具道别,最后抱着菲欧娜哭唧唧入睡。
周书闻把手机拿到耳边,听到他梦呓般的呢喃:“菲欧娜,我好像要难过得彻夜难眠了……”
但结果是他足足睡了十几个小时,喊都喊不醒。
监控记录和眼前的画面重叠,秋恬哭唧唧的脸颊和现在聚精会神听墙角的模样同时出现在周书闻眼前,周书闻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知道秋恬看到了自己和李警官的聊天记录,所以误会自己要送走他。
但他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
从监控里看,秋恬那天委屈惨了,简直就是一个弱小无助沉溺伤感无法自拔的小可怜。
难怪会做噩梦。
可怜,但真的有点可爱,周书闻知道自己不该笑,但的确有点忍不住。
他看看秋恬,秋恬已经在门边趴十分钟了,外面到底有什么八卦这么好听,值得他如此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周书闻打开手机照相机,对准秋恬,秋恬还穿着他那件松松垮垮奇丑无比的灰色睡衣,裤子长得在脚下堆起几圈。
他于是放大,只对准秋恬的脸。
原相机下秋恬仍然很可爱,头发蓬蓬的,脑袋圆圆的,眼珠子像某种透明的糖果,皮肤吹弹可破,只是因为生病,比平常稍微憔悴一点点。
周书闻没忍住拍了个实况,轻声喊他:“秋恬。”
秋恬一回头,周书闻就笑了出来。
“你拍我?”秋恬一惊,立刻放弃听墙根,急匆匆过来:“你怎么还偷拍别人呢!”
“你不是也在偷听?”
“我,”秋恬卡壳,“我是光明正大的听!而且他们说的是你呀。”
“说我什么?”
“尴尬论!”秋恬骄傲地复述:“感觉你的黑历史。”
周书闻无所谓地笑笑:“那算什么黑历史。”
在他眼里那是一段人尽皆知的风流往事,现在附中的贴吧遗址里多半都还有这件事的完整复盘,周书闻一直觉得自己那首歌发挥挺好的。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唱歌呢?”秋恬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周书闻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因为歌好听啊。”
“这算什么理由?”
“那你为什么喜欢吃?”周书闻反问。
“因为好吃——”秋恬说着顿住了。
周书闻向他投去一个“看,你明明也有同样的答案”的眼神。
秋恬安静下来,若有所思,觉得好像懂了一点什么,又好像没有懂。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呀,”他说:“就一直待在这里吗?”
周书闻估计了下时间,站起身:“应该差不多了。”
“我们出去的话,他们会不会说什么呀?”
秋恬有点担心,毕竟刚刚那一幕确实不太好,秋恬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氛围很奇怪。
“他们不会提的。”周书闻淡淡道。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是社会人。”周书闻笑笑,在秋恬懵懂的神情中拍拍他的头:“换件衣服再出去吧。”
秋恬立刻苦起脸:“又换……”
周书闻好笑地拉他起来:“保证这次给你穿得整整齐齐的行吧?”
他走到衣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