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床单和枕头被染成了一大片深蓝的印记,还未彻底干透,黏腻湿润。
秋恬怔愣了一瞬,打开手机用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
他脸上全是血啊,因为侧躺,血迹从鼻端一路流淌至耳后,深入鬓发,半张脸都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最多的一次。
但秋恬没有再被吓到。
他松开手,手机掉落在铺满地毯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淡蓝色的床单上晕开了将近三分之一的深深的蓝色,如同深海中渐变的波涛。
秋恬坐在最深的那一片,那些蓝色紧紧包裹他,又像是从他身体里抽离的、抽干的。
他曲腿抱住膝盖,头垂了下来,眼神一点一点暗了。
第60章
周书闻还没回来,外面天光逐渐放晴。
秋恬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十分。
房间里温度很高,只穿一件薄薄的短袖睡衣都不觉得冷,然而这样的温度也将秋恬闷得喉咙发干,头晕脑胀。
他赤脚下床,走到窗边大大拉开窗帘,冬日里明媚却没有温度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耀他的眼睛,秋恬看到沉重的树叶在摇晃。
他于是又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湿润的冷风霎时灌入鼻腔,甚至带着呼呼的风声。
秋恬捂着嘴咳嗽起来,却渐渐感到太阳穴的胀痛好了不少。
他在窗前站了约莫五分钟,二十六层的层高显得地面和远方来往的人流车辆像缩小的米粒,也像是灰尘,大家都穿深色的衣服,在街道里轻飘飘地穿行。
直到手臂和脸颊都凉透了,秋恬才将窗户关上。
周书闻应该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先去洗了个澡,把脸颊、脖颈和头发里的污血清理干净,换上一身洁净的衣服,再将床单、被罩、枕套全部拆下来放进洗衣机里选择最强力的清洁模式。
只还有一件事让秋恬犯了难——床垫该怎么办呢?
这是厚厚的记忆棉床垫,秋恬四处每个角落都找了找,没有发现可以拆卸的地方,可只是用毛巾根本无法把血迹清理干净。
秋恬蹲在床边忙活半天又是用湿毛巾又是用洗衣液,还按网上的说法用了什么硫磺皂和盐水,可惜都没有用。
那一大片痕迹只是微不可察的淡了那么一丢丢,还极有可能是因为秋恬的心理作用。
他扔掉毛巾站起来,脑子又是一晕,不得不扶着墙缓一缓。
这期间秋恬想通了,他用的都是人类平时除血迹的办法,却忽略了自己的血和人类的血压根就不是一种成分。
大约是因为外形过于相似,秋恬时常会忽略自己和地球人不是一个种族的事实。
人类的血是红色的,有铁锈的腥味,但秋恬的血没有那种味道,他的血没有任何气味,像一种无机质的液体。
或许对人类来说,他的血根本就不能被称作是血。
无奈之下,秋恬只好将刚才被弄湿的床垫用热风烘干,再换上一套深色的床单被罩。
十一点,阿姨买好菜来家里做饭了,秋恬给她开的门。
她是一位热心肠的阿姨,厨艺虽然比不上赵嘉从世界各地聘请的名厨,但能把每一道家常菜都做得入味又下饭。
阿姨一进门就笑呵呵的,和往常一样跟秋恬讲述着今天的菜价和在菜场听到的八卦。
秋恬一一听着,神色却有些力不从心。
阿姨话音顿了顿,关切地:“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小秋?”
秋恬一愣,连忙摇头,露出无精打采的笑:“没有,我……没睡醒。”
“嗨哟,哈哈哈哈,”阿姨大笑起来,了然道:“懂了懂了,我家那个儿子也是,不过你比他好多了,他呀,放寒假回来每天都要睡到下午才起,一问就说是早上四五点才睡,唉你说说……”
秋恬尴尬地挠挠鼻尖,没好意思说自己才没有熬夜到四五点的那种精力,他一到晚上十点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可就这样都还是能睡到第二天的十一二点。
周书闻说他在冬眠,某种程度上讲,似乎也是那么回事。
洗衣机里秋恬先前扔进去的床单还在烘干,阿姨看到了顺嘴就说:“小秋你把床单洗了啊?”
秋恬原本还在神游,听到这里惊了一下:“……是,怎么了吗?”
“没有没有,”阿姨笑呵呵的,“我是说你们要洗这些跟我说一声,我就直接帮你们洗了呀。”
周书闻给这位阿姨开的工资比大部分同行都高很多,虽然当时招来的时候说的是只做饭,但人家也不是不会做人,很多时候都会帮着做做家务打扫卫生,以前床单这些都是她帮着换洗的。
毕竟周书闻这种事少钱多还好说话的主人家可遇不可求。
所以她们最怕的就是有一天主人家突然想通,觉得她干的活和那么高的工资不匹配再给辞退了。
见她是怕家里活都干完了自己没活干,秋恬心里松了松。
他余光瞟见周书闻没有合拢的卧室门,忽然心里一动,叫住阿姨:“王阿姨,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把周书闻的床单拆下来洗了吧,他那里的还没换。”
“好呀好呀,”王阿姨立刻轻松了,连连点头,“我现在就去拆下来,你那里面烘干得也差不多了,现在洗刚好,等它在洗衣机里面搅,我就去给你做饭啊,哈哈哈哈——”
她把菜篮子放到流理台上,仔仔细细洗了个手,麻溜地进了卧室,整个人都风风火火的,屋子里回荡着她中气十足的笑声。
·
周书闻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家。
下班时他给秋恬打过一通电话,问他要不要出去吃饭,秋恬表示太冷不想出门,他就将饭菜打包带了回来。
冬天天黑得早,刚过六点已经灰蒙蒙一片,不开灯家里就像是笼罩在幽黑的雾里。
于是秋恬将家里弄得灯火通明,周书闻开门时被这样的暖度和灯光撞了满怀,甚至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从前的每一个冬天家里都只有他自己,到家时的空气和街道里的一样冰冷,现在却暖和得令他心里发烫。
秋恬和往常一样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接走他手上装餐盒的袋子,嘟囔着:“好沉啊,是还加了汤吗?”
“对,玉米排骨汤,你之前不是想吃吗?”
秋恬就抬头冲他笑了笑,将袋子提到餐桌上。
周书闻看着他微抿的嘴唇,还有牵动着雪白的脸颊的侧颈,很想立刻抱一抱他。
但又想到自己身上太脏了,刚从医院回来,买了东西风尘仆仆,便硬生生忍了下来,去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下,换了身衣服,匆匆跑回客厅。
秋恬刚把饭菜一样一样摆上桌,听到身后的脚步,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周书闻的侧脸贴着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