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这茬。
甘兴平也怔了下,刚才只顾着和秋恬说话,压根没想起那号人。
他左右环视一圈:“怎么他没回来吗?”
“下午走了就一直没见到了人了。”
秋恬说着突然叹了口气,仿佛嘴里的蛋糕都不香了。
“不应该啊,”甘兴平喃喃地:“我是比他早走一点,但都这么晚了,他爬也该爬回来了啊……”
秋恬眼神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他跟一起的?他没去医院?”
“……”
甘兴平顿时语塞,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
“你们去哪里了?”秋恬追问。
甘兴平抿嘴,偏头躲避视线。
“说啊。”
甘兴平起身想逃。
秋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却把自己疼得差点翻下沙发。
“哎呀!小心点——”甘兴平连忙将他扶回去。
对于这样步步紧逼的态势,甘兴平犹豫再三,不得不松了口。
他忐忑地瞅秋恬一眼,唇角微微绷紧,深吸一口气,将白天发生的一切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
他声情并茂地讲述了,周书闻是如何深受打击以至癫狂,甚至试图以人类的科技和医学手段来分析治疗秋恬,最后惨败告终,报废了实验室和所有仪器。
秋恬直接听愣了。
他花了好半天功夫才从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
“你们把一切都跟他说了?”他急切地看向潘文生:“包括那些什么生死都不由我定,一切全靠运气,我们马上就要生……呼……生离死别?”
潘文生皱了皱眉,觉得秋恬的语气过于轻巧了,不像在说自己,反而像在描述一段狗血的偶像剧剧情。
“这都是事实,”他严肃道:“是横亘在你们之间无法逾越的事实。”
“那做实验呢?”秋恬叹息:“你分明知道没用的。”
“我知道不算,”潘文生说:“他也得知道才行。”
“他必须自己亲自试过,才能明白什么是世界最根本的局限,是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就永远不可能做成的事。”
秋恬眼神空洞了一瞬,肩膀猛然垂下,像承受不住要摔倒似的。
甘兴平心惊胆战地将他扶住:”小心点啊……”
秋恬摇摇头,撇开他的搀扶,喃喃地:“坏了,这下打击可大了……”
“不至于吧,”甘兴平小声地:“小周好歹也那么大人了,还是做手术的医生,生生死死那档子事数他见得最多,他肯定能受得住!”
“你们都不懂!”秋恬仰起头,沉浸式地伤春悲秋:“他其实是个特别感性的人!”
甘兴平:“……?”
潘文生直接撇过了脸,一副被恋爱脑恶心得牙酸的模样。
秋恬蹭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甘兴平以为他要冲出去找周书闻,连忙拽住他的衣角,可还没来得及出言劝阻,秋恬就径直调转了方向。
他从茶几挡住的角落里扒拉出垃圾桶,猛地弯下腰。
“呕——!”
吐了。
好家伙。
甘兴平心惊肉跳地擦擦额角。
瞧之前怎么说来着,他现在就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了了呀。
第78章
风华河畔,夜风呼呼地吹。
“特别感性”的周书闻还坐在那个角落,任由冷风哐哐拍打脸上冰凉的泪痕。
他身边错落有致地放着四个喝空的啤酒罐,手里还拿着瓶刚打开的,边喝边垂头遮着眼睛,难过得肩膀颤动。
哪怕已经是深夜了,风华桥桥眼下仍旧人声鼎沸,甚至随着夜色的深入越显出别有洞天的一派繁华。
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不住地往他身上瞄,石阶上安静听歌的观众逐渐将注意力转到了他在的角落。
就连卖唱歌手也不时移开盯在歌词上的视线,好奇地探头看一眼。
但周书闻顾不上别的了。
他完全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只觉得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全世界没有一个人懂他,也没人能帮到他。
这是他人生中最挫败的一天。
或者说,其实打从认识秋恬的那天开始,他就逐渐被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所笼罩。
一开始他还可以选择忽略,或者试图解决,或者哪怕没出息地逃避。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飞快地流逝。人类是抓不住这种流逝的,甚至它会因为你的思念和不舍而走得愈发急切。
就在今天,他终于逃无可逃了。
血淋淋的事实干脆利落地摆了出来,带着恐怖的力量撞碎了周书闻长久以来拼命坚持的自尊心。
大学的时候,老师的第一节课就告诉过他们,医学生最大的禁忌是共情。
周书闻牢牢地记了下来,并将自己性格中与生俱来的柔软与敏感藏进了心底最深处。
工作后,他很好地成为了一名技术与人文关怀并存的优秀外科医生;他不会表现得过分冷漠,也不会过分外露情绪以至于被残酷的现实的动摇内心。
但他始终认为共情能力是一个医生必须要具备的特质,毕竟他不是做手术的机器。
他之所以站上手术台,最终的目的,是想治好那些满怀希望找到他,将命运交给他的病人。
所以每成功一台手术,每送一个病人出院,他都会由衷地感到高兴和满足;而每一个生命被宣布抢救无效时,他也会真切地觉得难受,哪怕他根本不认识这位病人。
一直以来他都很好地将这些情绪排解消化了,实在消化不了的就压进心底,总归不至于压垮他。
他从不认为自己性格里那一点点敏感和柔软是错的。
但这样的特质却在今天给了他最为沉重的一击。
他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自己对于秋恬来说是个毫无用处的人,哪怕他曾经救下过几百几十条人命,也无法为秋恬提供哪怕一星半点的帮助。
他仰起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桥边越来越热闹,愈发显得他那里凄凉悲怆。
换歌的间隙,卖唱歌手停下来喝水,忍不住看着角落那个痛哭流涕的帅哥。
老实说平常这桥头上失恋的人不少,被他唱哭的也挺多,耍酒疯的更是数不胜数。
但长得这么帅,却哭得这么撕心裂肺丝毫不顾及形象,这哥们还是头一个。
卖唱歌手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眼,然后收起了好奇心,准备像往常一样直接报警让警察把人给拖走。
但正当他掏出手机的同时,那帅哥也把手机掏出来了。
他眼见着那哥们在手机屏上猛戳十几下,然后神色清明了些,踉跄地站了起来,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还十分有素质地带走了一地的啤酒罐。
周书闻站在人流攒动的马路牙子上,握着已经没电彻底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