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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醉鬼自然是不能追到自己的,再凭借于对这片街道的了解,米尔七拐八绕之下便摆脱了贝雷特家的三个不孝儿女。
实话实说,刚才的那几脚踹得是真“鸡儿”舒爽,似乎是帮老尼尔干了一件他一辈子都没有干过的事儿。
因果的馈赠在方才逃跑的路上已经降临,是独属于老尼尔和他师傅的皮甲制作工艺以及对各类皮制品的鉴别能力。
如同他进入老尼尔的记忆中时一样,获取馈赠时虽然在感官上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在现实中仅仅只是掠过了一瞬罢了。
老尼尔的馈赠是米尔沾染上因果规律后,为数不多正儿八经的能力之一。
不过这类能力目前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里德地区原本就存在大量的河谷、山地以及半干旱半湿润的阴坡地貌,森林分布十分密集,同时也孕育了大量的动植物,所以整个诺德马克大商行销售的皮甲一直以来都是桑兰帝国的畅销品,无关乎技艺的纯熟好坏。
“桑切斯,尼尔·贝雷特是上个月什么时候接受赐福的?”屁股在天鹅绒坐垫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刚刚回到城堡书房的米尔向着正在忙碌的管家询问道。
“是金盏花月的十六号,侯爵大人。”
『一共过去了三十七天么......那这样看来处理因果的时间跨度又有所增加了。』
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日子,米尔觉得自己应对每一份因果的“deadline”又能往后多延后几天了,快乐的拖延症看起来暂时没有去纠正的必要。
前世的中文虽然博大精深,但是唯独这个英文词汇造得要比汉语巧妙,“最后期限”和“截止日期”哪能够体现出甲方以及上级领导的压榨刻薄,还是“死线”这两个字恰如其分。
就连老尼尔这样一辈子良善的老好人,死后都急不可耐地“要求”自己尽快完成他的愿望。更不用说其它因果的源头,如果不好好完成,那一根根的“命运丝线”可真是会要了小命。
自从重生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完全搞懂这个国家语言的米尔就被老管家抱着去为那些行将就木的权贵进行“赐福”。
所谓的赐福,就是净化将死之人体内煞气,使其能够安然地离开这个世界。这原本是属于人殿教会的业务范围,用那些大主教的话来说,是伟大的神明【克诺斯】赋予信徒们登上天堂的唯一路径,也是让世人免受行尸灾祸的唯一方法。
而桑兰帝国伟大的开国大帝约翰·道格拉斯为了推行政教分离,要求每一个地区的领主必须有条件地参与到各类宗教行动之中,要让领地内的民众在考虑死后的事情和建立精神寄托之前,先搞清楚是谁让他们活着的。
几乎是一出生就死了爹妈的米尔,第一个赐福的对象就是将“丝兰侯爵”以及诺德马克家族传承给自己的那个爷爷。
那是米尔第一次接触到煞,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开启的第一段因果。
还记得那个伤心欲绝的老管家看着老侯爵撒手人寰的那一刻,仅仅是眨眼的瞬间,怀里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少爷,眼神就突然变得如同老侯爵那样深邃。他事后怀疑应当是自己思念过深,才会将对老侯爵的情感寄托到了小主人身上,产生了严重的错觉。一番思量之下,便把孙子桑切斯接到了城堡里头,培养他继承自己的衣钵。
米尔不喜欢沉浸到因果记忆中的感觉,刚开始还不懂得如何自由控制的时候,那些记忆片段就像是被人捏成一团硬塞进自己的脑袋里面一样,琐碎到“喝的第一口让人记忆深刻的牛奶”这种无用的东西都得按照顺序过一遍。
这种恶心的感觉,怎么说呢?
好比是一所小学五十年来所有小学生写的日记和作文,明明知道每一篇的开头都是“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但却强行让你逐字逐句地看完一样,枯燥无味。
很是让人崩溃。
并且这种记忆之旅,每一次都会代入到原主的思维逻辑里面。
哪怕从米尔的自身看来有些事情根本就是荒诞可笑的......但更荒谬的是他竟然“被迫”地与其共情了。一边吐槽着原主的“不可理喻”,一边又理解原主的“不容易”深表体谅,这种思维上的撕裂感一度让他觉得自己会精神分裂。
不过好在这种观感是暂时的,所有的记忆片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只有解决完因果之后的馈赠会一直刻在骨子里面。
『新元239年,贝雷特皮甲供应皮甲类军需239亿帝国币,占里德地区内需的57.14%,对帝国供应总量的12.43%。』
『新元240年,贝雷特供应皮甲类军需279亿帝国币,占内需65.56%,对帝国的13.1%』
『新元241年......』
取出了一份让侯爵府担任内务官幕僚整理的军需供应统计材料,米尔将老尼尔记忆里的数据与之对比了起来。
都说少年皇帝不好当,但好歹身边还能有几个忠臣、智者、长辈可以帮衬着对付那些个擅权的奸佞。但自己这个少年侯爵几乎是属于无依无靠的那一种,作为桑兰帝国重要的粮产区与兵工厂,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里德地区这一亩三分地。
就拿老侯爵身死之事来说,人殿教会派来的净化者根本就没有要出工出力的打算。
本想让身经百战、一生杀伐果断的老侯爵在死后煞气四溢,甚至是发生尸化,以此为借口从神权上对诺德马克家族发难。幸好是自己误打误撞地吸收掉了老侯爵体内的煞气,算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这一劫。
因此,就算是再讨厌沾染这些因果,米尔依旧有挑选地开展起了自己的“赐福”大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想要搭建可靠稳固的权利体系就必须先想办法去抹平信息差所带来的劣势。
『感谢老爷子馈赠的“语言包”和“知识包”。』
不知伏案多久的米尔终于把近十年的大致数据对比完毕,作为一个曾经985大学文科毕业的高知人才,经受了从基础教育领域直接转向细分领域教育成才的他,如果没有那第一份因果馈赠,就光是一个月的军备整顿就能耗完自己所有的脑细胞。
“侯爵大人,喝口热茶吧。”年轻的管家看着米尔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便适时地递上了茶杯。
米尔端起杯子嗅了嗅,然后轻轻地抿了一口。
“汤色红艳明亮,带有一股松烟香,回味甘爽,伴有果香,这是詹金斯产的松香红茶。”说罢,看着一脸满意的管家,米尔再次端起茶杯将里面金红的茶汤一饮而尽,“亲爱的桑切斯,水是用来解渴和维持生命的,而茶叶也只是用来增添滋味的。”
面对从小陪伴着长大少年侯爵的抱怨眼神,桑切斯又给他添上了一杯,微笑着说道,“可您也曾经说过,人并不都是纯粹的。”
“好吧,你赢了。”米尔略显随意地耸了耸肩。
的确,无论再怎么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以及贵族之间彰显高贵的礼仪与知识,显然是无法改变世界的自己就只能尽力去适应这个世界。
“我那个亲爱的约瑟夫叔叔最近在做些什么?”
“听下面的人说,他最近在坎贝尔伯爵辖管下的养马场度假,今天上午才刚刚回到城堡。”
“他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嘛。”米尔拿起羽毛笔挠了挠自己的鼻尖,思索片刻之后,沾上墨水在刚刚整理出的数据上面写下了几行文字,“你去把这些东西交给赛斯内务官,顺便告诉他,明天的内阁会议,我要和坎贝尔伯爵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好的,侯爵大人。”
……
……
几近黎明时分,星星已经渐渐隐去,月亮也变得模糊不清,东方的天际线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城堡远处的山峦在朦胧的晨曦中若隐若现。
米尔盘坐在宽大的四柱床上,身后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而画中的人物是已经故去的老侯爵。
作为因果起始的“煞”随着血液在他体内流转,一呼一吸之间冲击着他眉心之处的一点凸起,在人殿的教义以及净化师的修炼法则里,将这个地方称作会府。
这是米尔在为一名穷困潦倒的流民作赐福时,偶然得知的信息。原本只是想掩饰自己挑选赐福对象的刻意性,增加一些随机样本,没想到这个流民竟然是一名年事已高的苦修者。
神职人员的修炼与培养是人殿中绝密的存在,能够接触核心知识的“一般”只有各个地区主教以上级别的人物,这类人自然是轮不到米尔这位世俗侯爵去为其赐福的。
而苦修者则是属于这“一般”之外的特例存在。
米尔当时疯魔一般地翻阅了大量典籍、教会历史、分会年志,都没有找到这名叫做“索菲尔德”的苦修者。
之所以如此疯狂地寻找这名苦修者存在的痕迹,是因为这是米尔遇到的第一个“紫色”因果。
白、绿、蓝、紫......。
因果丝线的颜色代表着因果的强弱,颜色越深,则因果给予的达成时间越长,带来的馈赠与惩罚就越“丰厚”,同时能够从原主身上看到的记忆片段也就越少。
未能完成的白色因果,会让米尔痛上几个小时。
绿色因果,会让他病上一段时间,倒霉几天。
而蓝色......米尔没敢去试,并且他猜测在紫色的因果丝线之上应该还会有其它的颜色存在。
『虔诚不是走向光明的途径,信仰并非力量的根源,神明赐予我们的不是祝福而是约束。』
这句话是米尔唯一能从索菲尔德的记忆片段中看到的完整话语,剩下的零碎记忆里几乎不能提供能够形成逻辑链的有效信息。
而这段紫色因果的诉求,是希望米尔能够以人殿外的方法打开会府。
其实对于因果的处理,米尔拥有一套多年来摸索出的解析模式,首先最重要的就是理解因果原主的意图。诉求只是表象,意图才是重点。就好似老尼尔,给钱的诉求只是一种方式方法,真正的意图是希望让格罗瑞娅过得好一些。
这名苦修者所在的人殿教会是一个从千年前大灾难时代流传至今的“一神”教派,它宣扬这世界只存在唯一的真神“克诺斯”。但在世俗之中仍旧是有其他神明的信仰流传下来的,比如信仰乌尔甘的预言家以及侍奉乌拉诺斯的观星者。
作为这个时代一个庞大暴力机构的负责人,米尔很容易就找到了信仰这两位神明的“侍从”,在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了关于通过信仰获取力量的基本原则。
用前世道家的思想来理解,对于信徒们而言,神明就是“道”的本身,是一切世间的荣辱兴衰、生老病死、事物发展变迁的根本法则;
信仰和教义是“法”,是神明制定的规则和法度。
虔诚与侍奉是“术”,是在“法”的指导下,实践操作的方法和技巧。
在米尔的认知里,其实道法术的浅解,是人类通过探究事物发展及自然规律的过程中,制定了有利于自身及种群的规则,然后落实到具体的生产活动之中。
而神明的产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宇宙中有太多人类无法探究原因或者总结规律的事情存在,所以当无法解决的灾祸降临时,很容易被人为地将这些“不可知”都归咎于“神的旨意”或“神的惩罚”。
有趣的是,这位从小经受神学教育的苦修者,似乎对这一套神明的说辞产生了质疑。
一个普普通通的净化者就可以基本免受疾病的困扰,而根据人殿的教义,虔诚就是唯一的途径。
根据米尔的推测,在这个没有“前世今生、恶业果报”一说的世界里,索菲尔德内心的质疑也许是因为看到了大多信徒的疾苦,但虔诚并没有为他们带来应有的安康。
不论人殿内部如何宣扬这是因由“不够虔诚的皇权”所带来的恶果,但事实上,这名苦修者在游历中应当是看穿了这个用于权利倾轧的谎言。
所以,他的信仰崩塌了,人沉沦了,最终选择在自己无法拯救之人相同的苦难之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