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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柜里的那张脸与眼前的这张脸逐渐重合。
季临霆握手术刀的手都不禁抖了抖。
他想起当时将我从山上抱回时也是这般面目全非。
也是他花费了一整晚的时间,用特殊材料将我的面庞恢复如初的。
可眼前女人脸上的伤情竟跟当时的我一模一样!
他努力深呼吸几口,晃了晃脑袋才抛开脑中胡乱的猜测。
一切都是巧合而已,我现在肯定抱着南南和辰辰其乐融融,怎么会是这具死了良久的尸体?
他稳了稳心神,用左手捏了捏早已溃烂疼痛的右手,继续镇定地拿起手术刀做下一步的修复工作。
将面部腐烂溃烂组织小心翼翼刮除,再用特殊材料填平砸凹的部分,一点一点细致地往前有条不紊推进修补进程。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小时。
而头颅的修复进程也进展了大半。
法医和李队长看了眼已初现完整形态的女性面庞,不禁对视一眼。
法医推了推眼睛,不禁感叹:“季医生真是个难得的医学界天才,右手不行,左手竟也能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
李队长也看着眼前全然忘乎所以置身工作的男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确实是个好医生,却不是个好丈夫!”
时间临近午夜十二点。
修复工作到了收尾阶段。
季临霆此时已完全沉浸在尽快修复好面庞这件事上,眼里只有手中的特殊材料一点点在面庞上铺开。
当最后一块接近人体皮肤的材料在最后一块空缺处粘合成功时,他才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
这一刻,所有进来见证奇迹的警员望着桌上修复的女性面庞,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李队长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拿出相机准备拍照留存。
“死者,乔初愿,27岁,死于2024年9月20号……”
原本正做着最后收尾填补缝隙工作的季临霆顿时仿佛被雷劈中般一动不动,手中的手术刀也在下一秒从左手脱落,掉在修复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季临霆回头望向身后的李队长,瞪大了眼眸,眼底满是愤怒,“你在说什么?什么死者乔初愿?”
李队长瞥了眼双目猩红的男人不甚在意,指了指桌面上的头颅,示意他自己看!
季临霆脑袋突然嗡鸣一片,全身的血液好像凝结成冰般,僵着脖子看向台上他即将修复完成的成果。
台上的女人,柔和的面部线条,高挺清透的鼻梁,紧抿惨白的小巧唇部轮廓。
她就那么闭着眼,静静地被放置在台面上,好像在诉说着一个悲惨的故事。
季临霆抬着早已麻木的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修复台上的头颅。
刚刚原本清晰的视野,反而愈发变得重影模糊起来。
他回头看向一直默默注视他的法医,一脸严肃开口道,“你们李队长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吗?我们作为医生,可不能这样不尊敬死者,更不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一个死人,对吗?”
说着,他不顾法医怪异的神色看向李队长,厉声警告,“你这样说初愿,她要是知道肯定会不高兴的,我家初愿当时在学校里可是公认的校花,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初愿她皮肤比这具尸体好,她那双眼睛会说话,哪里会像这样死气沉沉?还有她头发就跟海藻一样……”
季临霆喋喋不休说着,转身继续修复手中还未填补的微小肌肤缝隙。
李队长看向法医,指了指自个脑袋满脸问号,不解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
明明他修复得这么完美,面庞也如此清晰,他却如此固执否认事实,实在可笑。
如今根据凶手的指控,再加上他修复的受害者相貌,事实证据清晰明了,他却一直自欺欺人地否认。
李队长上前抓住季临霆还在修补的手制止,正色道:“季医生,这样已经可以了,不需要修补那么完整,你赶紧去休息吧!”
“别打扰我,”季临霆连眼都没抬,甩开李队长的手,继续埋头修复,“我要将这张脸修复好,免得你们把死人的帽子扣初愿头上!”
“你们不知道,她是不会死的,她日记里说她会无限复活的……”
全场警员寂静无声,全都被他这奇葩言论震惊到。
李队长更是如看神经病般看着他,眼底满是骇然。
一时间,审问乔芷纤时她闪烁其词左顾而言他的所有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他上前一步撩开季临霆面前头颅上长长且打结的头发,指着上面一道长达五公分的疤痕,冷声呛道,“这条伤疤,你认得吗?据我们调查,在很久以前,你刚在医院里实习时,恰好碰到一个医闹拿着砍刀乱砍人,是乔初愿为你挡下那刀吧,砍在她的头骨上,当时血流了她满脸都是……”
季临霆凝着那道凸起的伤疤,眼泪不自觉就落了下来。
脑中闪过那道纤弱身影挡在他身前的画面。
那把长长的砍刀落下,他下意识拿手去挡,可是她却不管不顾地挡在他身前。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脸颊,一路向下,触目惊心!
如今,那把砍刀就像是落在他头顶那般,脑袋几乎要爆裂般疼痛。
他单手捂着疼痛难忍的头,几乎从椅子上跌落。
可李队长的话,却如细密绵长的针般一点点扎进他脆弱的太阳穴令他痛不欲生。
“复活?你作为一个医生每天看着那么多人生老病死,你觉得有人会复活吗?那个人还是为你生儿育女的妻子?”
李队长这才明白乔芷纤是怎么哄骗季临霆的,才明白从他们家里搜出来的日记为什么记录着一些天荒夜谭的事情?
乔芷纤就是用这么一个三岁小孩都不信的谎言骗他残忍地挖了乔初愿的肝。
此时的李队长才意识到,这乔家名义上的两姐妹也都是恋爱脑。
乔芷纤如此恶毒,最后却也为了保下季临霆坚决否认纪杵和职业杀手的指控,包庇他参与犯罪!
李队长从证物袋里掏出几本笔记本扔到季临霆面前,声音平静却字字扎心,“你和乔芷纤做了几年夫妻,不知道她能模仿人笔迹吗?就这种伎俩你也相信她信口胡诌的鬼话?”
“还有,”李队长顿了顿,再次从其中的笔记本抽出那几份乔芷纤的抑郁症诊断病历摆在他面前,继续打击他,“你知道这些抑郁症病历真正属于谁的吗?”
“是乔初愿!其实真正得抑郁症的是她!你知道纪杵他是个黑客,能轻而易举修改报告,这些全是他帮乔芷纤捏造的谎言欺骗你!”
季临霆看着这一份份摆在他眼前的证据,似乎听不懂他话般,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不住地摇头。
他的整颗心仿佛被人掏空般。
无措、痛苦,恐慌充斥着他空荡荡的胸腔,让他几欲窒息。
耳旁一直回响着李队长刚刚说的话。
他说,那个罪魁祸首乔芷纤没有抑郁症,得病的反而是他的初愿!
他说,他的初愿压根不会复活,她其实就是尸检台上那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季临霆全身剧烈颤抖,不想去相信眼前的证据,站起身一把扫掉了桌上的日记本,猩红着双眼痛苦嘶吼,“不是的,你们都骗我,明明初愿她还活得好好的,早上她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蓦地,他想起那一天他抱着她想去亲她,却发现她脖颈上有一道狰狞可怖的割裂伤。
这一刻,他只觉得整个头仿佛被人从后面打了一闷棍般站立不稳。
他扶着桌沿的指尖泛白,眼前的世界都好像在旋转崩塌。
他想继续去反驳,但喉头却一股铁锈味充斥着口腔,只能失语般崩溃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绝望的哀嚎声。
“啊……啊……”
痛苦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楼层,如一只垂死挣扎的困兽发出野兽的哀鸣声,直冲楼顶,撕裂整个夜空。
季临霆跌坐在地,仿佛被抽走筋的虾般直不起身来,捂着几欲爆裂的头痛苦地一下又一下撞击桌脚。
蓦地,桌面上的头颅在剧烈的摇晃中突兀滚落,直直砸中季临霆的头部,发出骇人的声响,最后又顺着他的肩头滚了好几圈直直落入他怀中。
季临霆一只手下意识死死护住头颅,另一只手捂住宛若被人劈开般疼痛的头,下一秒,大口大口的鲜血从胸腔内排山倒海般涌了出来。
一如他脑海中如滚滚江水般的记忆破堤而出,汹涌翻滚的浓烈爱意也破胸而出。
他记起来了。
记起了他和乔初愿的一切过往!
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两人相守相爱的刻苦铭心一幕幕,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
他曾经那么热烈地爱着她。
彼时相爱,刻进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