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韭菜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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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舅家一共三间屋子，东屋姥姥住，西屋老舅老舅妈住，中间是外屋地，挨着西屋有一个大锅灶，挨着东屋也有一个大锅灶，姥姥平常都是用靠近东屋的那个大锅灶做饭的，西屋那边那个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会用，每年过年老舅家都是最热闹的，满屋子都是人，外屋地像是人间仙境一样，烟雾缭绕的，伴随着饭菜的香味。

今天我回到老舅家的东屋，竟然也是满屋子的人……

姥姥垂着头一条腿伸的绷直，同侧的胳膊无力的垂在腿上，手腕处绑着绷带，还清晰可见上面的血痕，另一条腿盘着，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一点一点揪着手纸，再一格一格的叠好，掖进褥子底下，留着后面卡痰用。

大舅就坐在靠近炕边的凳子上，老舅老舅妈则是坐在墙角，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精打采的，平日里看起来敦厚老实的大舅，此刻竟然微微仰着头，满眼的冷漠与不耐烦。

“站在门槛上干嘛，进来呀。”侧头才发现妈妈站在他们的对侧，也就是靠门这边，正好可以扒拉到我，只不过她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妈，有个摩托车撞我。”我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感觉鼻腔里面凉凉的，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只能一下一下的抽着。

“啥玩意儿？撞哪了？”本来还沉默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了。老舅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直奔我过来，布满老茧的手直接拍在了我的脑门上，迫使我的头往上抬着，老舅则微微侧弯着腰，瞪着他的大眼睛，仔细的瞧着我的鼻孔，妈妈怕我乱动还站在我后面握住了我的两个手。

“这鼻子里都是血啊，这咋整的啊。”

“就老舅你刚走，后面就来了个摩托车，然后我就在县道沟里了，我也不知道我咋进去的。”由于头一直昂着，我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感觉如果一直这个姿势下去，我的大脑很快就要缺氧了。

“这咋还能进沟里呀。”出于我的提醒，他们这才发现我浑身脏兮兮的，白色的运动服都成了灰色了，后屁股也粘了好多土。妈妈有些怀疑，但还是一直帮我打扫着。

“二姐，你快带小二儿回去换个衣服吧。然后让小福儿去找找撞的人。”小福儿就是我的老舅，老舅妈也是紧皱着眉头，安排着。

大舅和姥姥依旧一言不发……

“二儿，还记得骑的啥摩托么？穿啥色衣服么？”

“好像是红色摩托车，黄色上衣。”我努力的回忆着。

随后妈妈就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回了家，一进门，小老头就看我这脏兮兮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是一脚，动作连贯的妈妈都来不及拦。

“小兔崽子，又去哪里野了，把衣服弄这么埋汰，竟让大人不省心。”说着还要补上一脚，还好妈妈拦住了。

“呀，呀，呀呀，不行了，脚，脚……”我直接抱着自己的一只脚不停的蹦着。

“脚，脚怎么了？”妈妈扶住不停转圈圈的我，看向小老头的脸色十分不好，“你打孩子干嘛，她这是被摩托车撞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这不是你孩子么，还小兔崽子，那你是老兔子崽子么。”

妈妈真的是变脸大王，一会儿眼神中满是担忧，轻声的安慰着我，一会儿皱着眉头，怒骂着小老头。

“脚抽筋了”我痛苦的呀呀着。

听到这，妈妈才彻底隐藏起怒气，帮我把鞋子脱掉，两只手掌不停的摩擦着，最后覆盖在我的脚上，暖呼呼的，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你又干嘛去啊。”妈妈看着小老头穿外套的动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要去干嘛，但是小老头还上前来拽我。“她这脚还没好呢，小福儿已经去找了。”

“就小福儿那个驴车能追上摩托车么。”小老头明显是对我老舅满满的质疑。

“那可不一定哦。”我一边吸着鼻子，一边骄傲的说。

我儿时的记忆绝对不会欺骗我呢，“之前老舅带我们一起去大姨家就是赶的驴车，当时回来的时候，老舅喝多了，非要跟旁边的三轮车比速度，那老舅驾驾的，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抽啊，我感觉那个驴都可以飞了，那是嗷嗷快啊。”

“你，你，你快拉倒吧，就抽个筋儿，揉揉得了，撒冷儿把鞋穿上跟我出来。”

在抗争毫无作用的情况下，我还是灰溜溜的低着头和小老头出去了。

小老头也骑着红色摩托车，根据我记忆里的方向，往前急驰着。

“爸，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能找到么？”我抱着小老头的大肚子，两只手都不能交叉，只能在小老头的肚子上打着节拍了。

“看看四周，问问有没有看到的，认识的。”

“哦”我有些兴致缺缺，实在不知道我都没有事儿，为什么还一定要去找，难道是要打一顿出气么。

“爸，今天我妈让我去找我老舅，说我姥儿自杀了。”

“那不也还活着呢么。”

“爸，那我姥儿为啥不想活了啊。”

“你一个小屁孩儿，问那么多干嘛。抱住。”

“爸，我高二了，今年十八了，等下学期马上十九了。”

“闭嘴吧。”

小老头骑了好久，风呼呼的吹过，真是吃进去了一肚子的风，可是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后来也是小老头无意和别人聊天才知道，当时旁边有人的，人家穿的也不是黄色是绿色，而且也不是往前开，是往后开，我直接让小老头做了一下午的无用功，不过那都是小老头几天之后才知道的事了，对于过去了的事情，他可不能再揍我了。

我们刚进大门口，我就闻到了馅饼的味道，浓浓的韭菜香，也依稀可见，房檐上的烟囱呼呼冒着浓烟，准没错了，就是我家在烙馅饼，透过窗户去看，妈妈就在那忙碌着呢，时不时的往外瞅着。

“爸我妈今天烙馅饼啊，我最爱吃了，快点放我下去。”小老头的摩托车刚到车棚，还没停稳，我就开始抬腿准备下去了。

“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吃。”

我哪里还管的着小老头说什么，我是鼻子也不流血了，脚也不抽筋了，飞快的跑着，大声的喊着“妈，我回来啦。”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就抱住了正准备往锅里贴饼的妈妈。“你这个小捣蛋呦。”妈妈直接一个脑瓜崩弹在我的脑门上，一点也不疼。

我嘿嘿的笑着，直接把脑门上的粉面，又蹭回了妈妈身上，真好，妈妈都是韭菜馅饼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