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极为多愁善感的萧天南将小树干放回原处,想握握石凌的手,却发现其手上早已没了半点完好的皮肉,十根手指被全部剥去了指甲,模糊的血肉已经开始有些溃烂。
萧天南眼中一痛,猛地站了起来,一瞬间似乎变了一个人,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滔天怒火。
这个时候的他才显露出一方霸主原有的杀伐之气。
“好你个申屠阳!不把你诛灭九族我怎对得起……”
他往外急走两步,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步伐,回头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石凌,眉间紧锁,似乎在努力挣扎着下决定。
这个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在外面等着的阳修祖和长眉眼看着日头西斜,不禁面面相觑。
整整一个时辰了啊……
最后,萧天南终于推门而出,他缓缓行了几步后,将阳修祖唤了过来。
“好生照顾,还他清白之身……”
阳修祖点头应是,这对他来说简直就不是事。
“问清楚他身世来历后告诉我,记住,我要详详细细的。另外,刻一枚宵练令给他,要是他们有那个天分的话,就安顿在太一分院吧……”
萧天南说着话,心里又是感慨万分。
为今之计,也只有把凌儿交给那个人最合适了,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
终究是不能强求,叫人瞧出端倪来……
想到这,萧天南也不给阳修祖再追问的机会,与同行之人快步离开了千机府。
一旁的长眉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听错吧?
刻一枚宵练令给这小子??!!
在千机分府里,除了千机卫日常所持千机令和对外公干出示的三山令外,另有三令作为身份象征,分别是含光、承影、宵练。
含光令在定西王手中,承影令由府主阳修祖执掌,另外的宵练令则由三司司首各执其一。
现在好了,这半点灵气都没有的小子一下子有了跟自己同等的地位,宵练令一出,军政两道的人都再不敢妄动于他。
这也太任性了点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无奈接受了现实。
拼爹可不是谁都可以的……
长眉一顿腹诽,阳修祖则望着萧天南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今日午时他被紧急召入王府,还没进门,萧天南便急匆匆地抓着他,将一张通缉文书摆了出来,询问文书中排在首位的人如今是否有消息。
作为千机府主,府内之事他自然了然于胸,一眼便认出萧天南所问之人,正是两日前被长眉亲手擒下送去军巡狱的石凌。
只不过,他也是头一次看到萧天南神情如此反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被萧天南连催了几声才回过神来作答。
当时萧天南便心急火燎地要他即刻将石凌两人提出,其焦急神态现在都好像就在他眼前。
如今人救出来了,石凌身份似乎也基本能猜测得出。
按照萧天南的脾性,没理由放任燕家和申屠阳不管啊。
除非……
除非是不想让事情闹大,导致有心之人开始揣测石凌身份。
“王爷是不想给这小子名分吧。”
长眉苦等片刻,见阳修祖仍是不发一言,终究按捺不住道。
这种事情实在是不吐不快,连素来沉稳的长眉也忍不住在阳修祖前多嘴了一句。
“这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阳修祖眼睛一眯,微微摇了摇头,“王爷护短的性子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莫说这小子还可能是他亲生……咳咳,你只要明白一件事,王爷所做之事,定然只有一个目的,保护这个小子不受伤害。”
长眉不是笨人,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你擒下的人你负责照顾到底,醒来后告诉我。”
阳修祖将包袱一甩,留下被噎住的长眉,施施然走了。
……
一晃又是十天半个月过去。
“你醒了?”
石凌眼皮子反复睁了几次,在突然的问候声中,终于打了开来。
伴随着久违的光亮,是全身上下一阵阵的麻痛,就像是被硬泥包裹住后,猛地撕扯下来的感觉。
看清楚出声之人,石凌像受惊的小兽,猛地一翻身滚到床脚,强撑着想坐起来,好些刚愈合的伤口又崩出血来。
长眉看着床上新溅的血花,一阵头疼。
他已经尽力让自己声音放得温和了,哪想到石凌反应还是如此之大。
“别乱动,你伤刚好,我没有恶意。”长眉强行挤出几丝善意而诚恳的笑容。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很不容易了,只可惜笑脸丢给了瞎子看,石凌仍是一脸警惕。
虽然石凌判断出,自己应该是被人从绝境里救了出来,可面对眼前这两道长眉像极了公鸡尾巴的人,他依然毫不犹豫地表示出了绝对的不信任。
当日要不是这家伙守在宅顶上,他早就背着白启逃之夭夭了,哪里会受那么多的罪。
在军巡狱里的那几日,是他真真正正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快撑不住了。
“你牙齿那里有片菜叶子。”石凌沉默了一会,突然没头脑地冒出一句。
“呃?”
长眉脸上好不容易挤出的善意硬生生僵住,不露声色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后,刚一张嘴欲说话,石凌又冒出来一句:“还在那。”
长眉深吸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掉头走到窗前台几,拿起桌上的铜镜龇着牙一照,还没等他看清,只听后面“扑通”一声响起。
回头一看,石凌正抱着头坐在边窗下面,身上的伤口再度崩开数个,染红了一大片衣服。
长眉一阵无语,感情这小子就是骗自己走开,然后趁机想撞开窗户逃走。
“别费那个劲了,这屋子四周都布了灵阵,你撞破头也别想出去。跟你说了,我没有恶意。”
长眉摇摇头走上前,将石凌轻轻扶起。
石凌再无半点力气继续动作,只能任长眉将自己又搬回了床上。
刚才那一跃一撞,将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一点体力又消耗殆尽。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这是在哪里?我那同伴呢?”
知道没机会逃走后,他反而是慢慢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