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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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之下，是一条环绕山体的湍急河流，从而将整座荒山隔绝于世。

想要离开这座荒山，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河流上架起的一座木桥。

桥头处，夜神殿门下那一个白衣人和两个灰衣人依然还在等候，而且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们早就习惯了每三个月一次的这种选拔，知道这些身中【三煞神蛊】的孩子们为了活命，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很快就会陷入疯狂的自相残杀之中，往往第二死便能决出最后的幸存者；要是快的话，说不定第一天就能结束选拔。

而如今就已经到了第二日，也到了该出结果的时候。

倘若过了今晚还是没有结果出来，那么等到第三日一早，他们三人便要动身前往这座荒山之中查探，甚至是直接出手，帮这些孩子们分出最后的胜负。

毕竟，夜神殿在南疆境内大肆收养这些孤儿，不但将他们抚养长大，而且还会传授一些基本的生存狩猎之术，目的就是要从中选拔出优秀的强者，收入夜神殿门下效力。

如果每次的选拔最后却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又或者是三日期限一到，参加选拔的所有孩子全都毒发身亡，导致没有新鲜血液加入夜神殿，那么无疑是夜神殿的损失。而身为这场选拔的监督之人，他们三个也要受到不小的处罚。

幸好就在他们三人焦急之时，终于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来的人正是小余。

只见衣衫破烂的小余满身血污，一路沿着山路下来，整个人都已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只能勉强拖着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桥头处的三人。

为首那白衣人见状，立刻双眼一亮，心知这场选拔多半已经有了结果。

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问道：“你来做什么？”

小余缓步行来，努力张开干涸的嘴唇，说道：“水……我要喝水……”

白衣人冷冷说道：“山里有那么多个孩子，若是口渴，大可以去喝他们的血。”

小余缓缓摇头，说道：“没有人了……全都死了……”

听到这话，桥头处的三人一颗悬挂着的心顿时放下。

这次的选拔，果然已经有结果了？

只见小余已来到三人所在的桥头附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就此瘫倒在了地上。他随即向那白衣人伸手，再次说道：“水……给我水……还有解药……”

白衣人微微一笑，示意旁边一个灰衣人将水囊送给小余，但同时又吩咐另一个灰衣人前往这座荒山中查探，验证这场选拔是否真如这个男孩子所言，果真只剩下他一个活口。

待到当中那名灰衣人领命而去，为首那白衣人才向小余笑道：“你身上的【三煞神蛊】，要到明天日落之时才会发作，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等我们进山探查，确认其他孩子的确已经死完，自然就会给你解药。”

小余喘息着猛灌几口水，只是狠狠瞪着对面那白衣人，眼神仿佛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那白衣人却不以为意，笑道：“小兄弟，既然你能够在这场选拔之中胜出，便等同于鲤鱼跃龙门，正式成为夜神殿的一员了。以后大家就是同门、是教友，都是自己人。”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能够通过这场九死一生的选拔，显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天选之人，你的目光应该望向更高处的山峰，而不是低头去看山脚下曾经阻挡过你的泥泞。包括今日的我，也不过是你登山路上的一个关隘、一次考验，而且还是奉命行事，你大可不必记恨于我。”

听到白衣人这番言论，小余只是默默喝水，坐在地上缓缓喘息，等前往山中探查情况的那个灰衣人归来。

那白衣人见小余还是不理自己，反倒主动找话来和他说，又笑道：“小兄弟，加入夜神殿门下，仅仅只是你迈出的第一步。等你进到夜神殿中，历经‘天’、‘地’、‘人’三界，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磨砺和考验。倘若你真有本事，从‘人界’到‘地界’、再从‘地界’到‘天界’，最后跻身成为夜神殿的长老，甚至出任教主一职，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这当中的关键，便要看有没有人肯指点提携于你。否则的话，身在【长夜谷】、【神寂山】这等凶险之地，说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在里面，到头来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小余见对方这副态度，分明是想拉拢自己这个即将加入夜神殿的同门，不禁心生鄙夷。但对方既然滔滔不绝，小余也不客气，索性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的夜神殿，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

凳子上的白衣人顿时一笑，傲然说道：“南疆大地之上，但凡是有耳朵的人，一定听说过夜神殿的名号，就算是龙城里的皇亲国戚，也要对夜神殿要恭敬有加。

简单来说，夜神殿就是当今南疆地界上最大的教派，也是这片土地上最为古老的教派之一，据说早在上古时期，便已由传说中的【夜神】建立于【长夜谷】的【神寂山】上。”

顿了一顿，他又详细解释说道：“至上而下，夜神殿共分为‘天’、‘地’、‘人’三界。‘天界’居住的是聆听夜神旨意的历代圣女，包括负责外务的教主和镇教长老，乃是凡人和普通教众不可逾越的天国仙境；

‘地界’则是夜神殿最主要的架构，分‘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堂，每一堂都由堂主和祭司共同掌管，负责完成夜神殿中的各项任务。

至于‘人界’，便是负责夜神殿日常的伙食、住宿、衣物等杂务，也包括招募和训练像你这样的新人。不久之后等你正式加入夜神殿，便是要先进入‘人界’接受各项武技训练，待到三五年后，倘若学有所成并且通过考核，便能跻身进入‘地界’，成为夜神殿四堂中的一员，足以在南疆地界上横行无阻。”

听完白衣人的这番讲述，再结合之前丧彪所言，小余才算大致弄懂了夜神殿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再转念一想，自己从记事以来，便是和老爹以及被他收养的另外四个孤儿一同生活，每日除了烧砖搬砖，就是进山狩猎，能有一口饭吃便已足够。至于什么南疆的国教，什么加入夜神殿四堂横行无阻，对自己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更谈不上有什么向往之心。

然而事到如今，自己和阿玲、丧彪还有那个小帅要想解除体内的剧毒，在这一场所谓的选拔中活下去，加入这个神秘莫测的夜神殿，显然已是唯一的选择。

随后小余便不再说话，只是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和桥头凳子上的白衣人继续等候他的同伴归来。一直到日头开始偏西，只见远处入山的路口突然有灰色人影一晃，分明是之前去往山中探查情况的那个灰衣人终于归来了。

眼见自己这个同伴去了许久，白衣人早已等得不耐烦，当即遥遥问道：“如何？”

只见那灰衣人依然带着灰色斗篷上的兜帽，看不见面容。对于白衣人的询问，他只是点头确认，回答了一声“嗯”。

依照过往那一场场选拔的经验，白衣人本就已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此番选拔的唯一生还者，如今又得到同伴的确认，更是再无半分怀疑。

他当即长笑一声，从怀里摸出那个装有【三煞神蛊】解药的暗红色瓷瓶，起身来到小余身前，笑道：“恭喜小兄弟，从此刻起，你就正式成为夜神殿的一员了！”

说罢，他蹲下身子，伸手去拔瓷瓶上的木塞，便准备将里面的解药喂小余服下。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趁着眼前这个白衣人全无防备之际，看似精疲力竭的小余突然目光一寒，伸手拔出了白衣人腰间那柄锋利的弯刀。

“唰——”

刀身离鞘而出，发出一声清朗的长鸣，却并没有看到明晃晃的刀光闪烁。

因为小余手上的动作一气呵成，顺势就将这柄出鞘的弯刀劈进了白衣人的胸膛之中！

白衣人已目瞪口呆，惊讶的表情如同面具一般凝结在了脸上。

他甚至到死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已经获胜，为什么要突然杀死自己？

这一点，小余自己当然很清楚。

因为他曾经发过誓，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杀了这个白衣人，替死在他弯刀之下的大强报仇！

小余一击得手，自然毫不留情，双手握紧弯刀继续发力，锋利的刀刃透体而出，立刻就将白衣人的上半截身子连头带肩一并切了下来。

鲜血不住喷涌，不但染红了白衣人的那一身白袍，也染红了小余的衣衫。

过了半晌，附近桥头处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灰衣人才陡然惊醒，瞪着小余问道：“你……你居然杀了他？”

小余沉默不答，只是手持带血的弯刀，冷冷望着他。

灰衣人惊魂未定，竟被这个只有七八岁年纪的少年气势所摄，不敢向他动手，只能去招呼远处刚从山中查探归来的另一个同伴。

不料远处那个灰衣人身子一晃，突然拦腰断作两截。随后但见灰色的斗篷掀开，里面竟是两个不到十岁年纪的男孩子，一个面色阴鸷，一个眉目俊秀，方才显然是在斗篷之中一上一下重叠起来，伪装出了成年人的身材。

这两个男孩子，自然就是丧彪和小帅了。而这一番安排，自然也是他们四人一早就已商量好的计划。

计划很简单，由小余充当最后获胜的生还者，前来桥头索取解药，伺机击杀为首的这个白衣人。而知晓夜神殿选拔规矩的丧彪，早已料到桥头这三个人在见到小余之后，当中一定会有人进山盘点，查看其他孩子是否果然已经死得一个不剩。

于是丧彪、小帅和阿玲三人便在山洞前的那个陷阱处设伏，趁着前来查探的灰衣人查看陷阱中两具女孩子尸体的时候，伺机从旁偷袭，取了那个灰衣人的性命，然后再由丧彪和小帅穿上对方的斗篷回来复命。

显然，他们的这个计划执行的很顺利，也很成功。伴随着丧彪和小帅的现身，躲在后面的阿玲也紧随其后，出现在了上山的道路口。

现在，桥头处除了三男一女四个孩子，就只剩下一个灰衣人。

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灰袍人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

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参与类似的选拔。可是过往那么多次选拔，这才孩子们为了活命，自相残杀尚且不暇，又怎么可能团结起来，反过头来杀他们这些负责选拔的夜神殿教众？

这三男一女四个孩子，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向夜神殿的人下手？

又或者说，他们一定是疯了！

此情此景，显然已经不是这个灰衣人所能应对的局面。

幸好这四个孩子似乎并不打算向他动手，只听小余已冷冷吩咐道：“我们不会杀你。我们要留下你这个活口，带一句话给夜神殿的人。”

灰衣人在听，而且还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小余缓缓说道：“回去告诉你上面的那些人，我们四个人，全部都是这场选拔的获胜者，一个人都不会少。要么给我们四份解药，要么就把我们四个全都杀光！”

话音落处，他已捡起白衣人遗落下的那个装有【三煞神蛊】解药的暗红色瓷瓶，然后用力往地上一砸。

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碎裂的瓷片中淡绿色的液体流淌一地，相继浸入土中，再也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