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石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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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早在上古时期，整个南疆地界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无数妖魔行走于世，以猎杀活人为食。

直到千余年前，一颗陨石从天而降，在如今的龙城附近砸出一个方圆数里的深坑，由此便有了【夜神】降世，帮助世人斩妖除魔，这才有了后来南疆地界的繁荣昌盛。

而千百年来聆听夜神旨意、服侍这位神祇的神之使者，传承至今，便是【夜神殿】。

所以夜神殿的所在之处，正是坐落在南疆大越一国当今的皇城【龙城】附近。小余、阿玲、丧彪和小帅四人在夜神殿教众的率领下，现在就已经来到了此地。

话说他们四人服下【三煞神蛊】的解药之后，一直腹痛如绞，相继昏迷了好几回。待到腹痛渐渐平息，手臂上那条险些抵达心脏的黑线也就随之消散，意味着体内的蛊毒终于化解。

但如此一来，从参加选拔的那座荒山出发，一路来到龙城附近夜神殿的所在之地，饱受解毒折磨的他们，也算不清究竟是走了五六天还是七八天的路程。

只见伴随着脚下的道路逐渐转向下方，前方的地势分明凹陷了下去，不少地方还有有断崖般的险峻。举目望去，似乎正如传说中那般，夜神殿的所在之地，乃是在平地之上陡然出现的一个巨大深坑之中。再加上南疆之地素来湿热，这一大片深坑中肉眼所及，皆是弥漫的雾气，全然看不清深浅，也不知当中究竟藏有什么样的玄机。

根据同行的夜神殿教众所言，此间便是夜神殿所在的【长夜谷】，由于常年为雾气笼罩，目不见物，所以得名“长夜”。

待到沿道路下到这一片深谷之中，继续往前行出里许，眼前的雾气才渐渐淡去，露出大片由石木修建的矮房，俨然便是一个村镇的规模。而在大片矮房环绕的当中，赫然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上半截山体径直没入缭绕的云雾里，看不清全貌，是为【神寂山】。

一名带路的灰衣教众便解释说道：“夜神殿分为‘天’、‘地’、‘人’三界，长夜谷中是为‘人界’，也便是你们看到的这些房舍。再往上的‘地界’四堂，则是位于神寂山的山腰。至于至高无上的‘天界’所在，便是神寂山山顶的云深不知处，不是你我这些凡人所能触及。”

说罢，他脸色一肃，又向小余四人说道：“你们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其他的事，你们现在不必知道，也不必打听。稍后就会有‘教坊’人过来，带你们进入人界的石牢，分别传授你们武技。待到你们学有所成，自然会有各种差事安排给你们。倘若你们当中有人足够优秀，能够通过一年一次的地界选拔，从而进入地界四堂的效力，那么这辈子就算是出人头地了，一生受用无穷。”

说完这些，那教众就不再多言。再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又有数名灰衣教众闻讯而来，要将小余、阿玲、丧彪和小帅分别带往各处，显然就是那什么教坊的人。

四个孩子身在异地，只能遵照对方的安排，还以为只是暂时的分开，倒也不如何在意。谁知分别之前，一向寡言少语的丧彪突然开口，说道：“好生习武，但愿还能再会。”

听到这话，另外三个孩子都是一愣，来不及细问，就已被教坊的人分别带去了各处。

小余在两名灰衣教众的引领下，接连穿过一排木石房舍，然后进到一扇粗糙的石门里，看门后台阶的走势，分明是要通往地底深处。

进门前的小余不禁回望了一眼高空中那轮被雾气遮掩的朦胧红日，殊不知等他下次看见太阳的时候，将会是两三年之后的事了……

台阶走尽，地底是由巨石修建的走道和房间，靠两旁石壁上的油灯照明，显然就是灰衣教众之前提到过的“石牢”。只见笔直的走道两旁，是一间间丈许见方的简陋石室，用木头打造的栅格封住出入的整面，只在当中留了一扇上锁的木门。

而在栅格后面，每一间石室当中，几乎都有着一名少年，看年龄大都要比小余大个几岁，最大的甚至已有十五六岁年纪。

而这些少年之中，有的是在练习武技，拳脚刀棍虎虎生风，兀自汗流浃背；有的则是一动不动，或就地熟睡，或靠墙呆坐。伴随着小余一路沿走道前行，还看到有一间石室里的少年一面手舞足蹈，一面大喊大叫，形貌状若疯癫。

对于每一间石室里的这些少年，带路的两名灰衣教众并没有解释，只管领着小余一路前行，最后来到一间空置的石室前。待到小余独自进去之后，两名教众便将木门锁上，头也不回地就此离去，至始至终都没和小余说过一句话，仿佛早就习以为常，懒得多做解释。

面对眼前这一幕光景，小余心中尽管有各种疑惑，但不久前刚刚历经生死的他，已然多了一份沉着和冷静，只是在石室中默默坐下，静候对方的安排。

依照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再加上夜神殿教众和丧彪的讲诉，小余知道如今的自己连同阿玲、丧彪和小帅，就算是被南疆的夜神殿选中，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至于此刻对方将自己锁在这间石室里面，可想而知，正是要让自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专心修炼武技，待到学有所成，才好替夜神殿效力。而其他石室里的那些少年，也正是因此被长留于此，接受各种武技的训练。

想明白了这一点，小余便彻底放宽了心。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外面走道上传来脚步声，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灰衣老头，颤颤巍巍拖着一辆木车过来，在每一间石室的栅格前放下一盘食物，分明是来送饭的人。

身在这地底石牢，小余也不知具体时辰，算来差不多正是午间，所以当然会有人安排午饭。他从栅格缝隙里将整盘食物端进石室，但见盘子里除了米饭和蔬菜，居然还有肉食，倒是比以往在老爹家里的伙食还要丰盛。

待到一盘饭菜吃完，他照着附近石室里少年们的举止，将空盘重新放到石室外面，好让那送饭的老头来将空盘重新收走。之后他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再次有人来到他的石室外面，径直打开门锁，大步踏入石室。

只见来人的装扮分明也是一名夜神殿灰衣教众，身材出奇的胖，少说有两百多斤的分量。他进到石室里打量了小余几眼，随即不屑地说道：“我是这里的教头，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学习武技。要是不听话，我随时拿大嘴巴抽你！”

小余不动声色，先是回答了一声“好”，然后问道：“我要在这里学多久？”

胖教头“嘿”了一声，反问道：“学多久？你今年多大了？”

小余说道：“我是孤儿，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多大。听收养我的老爹说，算虚岁今年应该有八岁。”

胖教头冷笑道：“你只管认真跟我学，要是天资不错，又肯勤加苦练，等你十五六岁年纪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学成出去，在夜神殿里谋一份好差事。要是一直学不好，等过了十八岁，也能离开这间石室，但那个时候安排给你的差事，也就是留在这教坊里扫地送饭，或者是去食坊、衣坊、酒坊这些地方打杂了。”

说罢，他又是轻蔑地一笑，说道：“有一点你要注意了，那就是成天待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苦练武技，难免会吃不消，说不定人都会疯掉。你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几个疯掉的家伙。将来要是你也疯了，等到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将你卖去刑场，当那些死囚的替死鬼。”

听到这话，小余难免有些愕然。

也就是说，方才前来送饭的那个白发老头，极有可能就是这胖教头所说的“学不好”的那种，只能留在这里做些杂役的差事。还有自己看到的那个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的少年，则是因为忍受不了这地底石牢的艰苦，最后发疯丧失了心智？

如此看来，哪怕已经通过了夜神殿残酷的选拔、成功加入夜神殿门下，这条路也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自己将要待上数年乃至十年的这处石牢，甚至比以往跟着老爹烧砖狩猎的日子还要艰辛，还要凶险。

那胖教头没有再和小余多言，不耐烦地说道：“闲话少说，我只管教，你只管学，往后的成败生死，全凭天命。我这就传授你本门最基本的武技【开山掌】，虽然只有九招，但每一招又有四种变化，合计便是三十六式。我今天先给你演示三招，你自己照着先练便是。”

说罢，他当即在石室中拉开架势，双腿马步沉身，双臂向下交叉，继而向上握拳翻起，护在自己前胸，口中同时喝道：“第一招，【开门见山】！”

紧接着，胖教头手脚动作不停，一口气又接连施展出【借道问山】、【长驱入山】两招，然后收起架势，略带喘息询问小余道：“看明白了么？”

小余点头说道：“看明白了。”

胖教头微微一愣，随即哂笑道：“看明白了？来来来，你来打一遍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一个看明白了。”

小余也不多言，略一回想胖教头方才的动作，然后就在石室里展开架势，将【开门见山】、【借道问山】和【长驱入山】这三招施展了出来。

胖教头的脸色立刻一变，沉声问道：“这套【开山掌】，你以前学过？”

小余摇头说道：“没有。”

胖教头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会使这三招？”

小余不解地说道：“因为刚刚看了你的演示啊。”

胖教头顿时语塞，兀自愕然许久，满脸都是困惑之色。

他凝视眼前的小余半晌，终于说道：“好……那……那我再将这三招各自的四种变化，给你演示一遍。首先是【开门见山】这一招的变化，双臂分推开掌，这是转攻的变式……两手划圆再次交叉于胸前，这是转虚招迷惑对手的变式……马步下沉，双臂后缩贴胸，这是转防守的变式……身子重心向后，右脚后退半步，这是转退避的变式……”

他口中解说，肥胖的身躯已依次将这一招【开门见山】的四种变化演示了出来。和刚才一样，小余只是看上一遍，心中默记，立刻就将这一招四式有模有样地施展了出来。

那胖教头心中惊疑，继续又演示第二招【借道问山】的四种变化。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渐渐地竟有些物我两忘。到最后一套【开山掌】的九招连同三十六种不同变化，皆被胖教头演示了一遍。小余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很快就依然画葫芦，将这一整套【开山掌】使了个七七八八。

教到这里，身形肥胖的胖教头已是满头大汗，不禁喘息道：“歇息……先歇息一会儿……”

话音落处，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石室的栅格外又摆上了满满一盘饭菜，竟是晚饭早已送了过来。粗略一算，方才这一教一学，不知不觉中竟已是五六个时辰过去。

比起气喘吁吁的胖教头，小余却不怎么疲惫，反而越学越觉得精神，正是源于他常年在苍山之中狩猎、又在家中烧砖搬砖锻炼出来的体格。

眼见自己已将一套【开山掌】学完，小余问道：“接下来学什么？”

这话一出，那胖教头已是目瞪口呆，站起身来就往石室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喘息道：“你……你先把这套【开山掌】练熟了再说……我过两天再来检查！”

说罢，他快步离开石室，重新锁上木门，再也不敢多看小余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