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技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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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陷地底的石牢，孤身一人的石室之中，小余除了睡觉，就只能反复练习这套新学的【开山掌】，再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由此可见，夜神殿针对新入门教众制定的这套训练规则，在很大程度上是管用的，至少能够最大程度地让像他这样的少年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逐渐武技，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然而目的虽然是好的，但是要想依照此法取得效果，前提便是要耐得住这一份无穷无尽的寂寞，受得了这一种近乎绝望的煎熬。每每想到这里，即便是一向心志坚毅的小余，也难免有些坐立不安，还会时不时胡思乱想，挂念阿玲、丧彪和小帅三人如今的情况，甚至恨不得撞开拦在石室外面的栅格，就此离开这里。

幸好小余很快就摸索出窍门，找到了应对之法。那就是什么事都不想，一心一意只管练功，以此来和这石牢之中的孤寂苦闷做长期抗衡。

正如之前软轿上那个白面红衣人所言，所谓规矩，从来都是由强者制定，如今的自己非但算不上强者，在这整个神秘莫测的夜神殿里，甚至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就算能够马上离开这里，又能做些什么？

从那场突如其来的选拔开始，到后面孩子们自相残杀，再到苦战夜神殿的高手、亲手杀死抚养自己的老爹，最后成为夜神殿门下，一路来到这地底的石牢，这一切的一切，其实并非小余所愿，也不是他所能选择。

甚至直到此刻，他都没想清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加入夜神殿替他们这个效力？

小余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

而要想在这座石牢里生存，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学好武技，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有可能尽早离开这里，重新见到阿玲、丧彪和小帅；才有可能去找那红衣人重新定规矩，才有可能去解开【血木】之中那个神秘存在告诉自己的、关于自己命运的谜题……

于是小余最后再不多想，只管翻来覆去地练习这套【开山掌】，到后来就连睡梦中也全是【开门见山】、【借道问山】、【长驱入山】这些招式和各种变化，几乎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融为了一体。

如此约莫过了两三天，那胖教头果然又一次来了。这次的他倒不像上一回那么惊慌失措，整个人都平静了不少，只是让小余将整套【开山掌】的九招三十六变从头到尾施展了一次。

接着，胖教头便一处一处指点，挑出小余每一招和每一式变化里的偏差和疏漏，让他一一跟正过来。待到所有地方都纠正完毕，他便同上次一样，让小余在石室中自行练习，说过几日再来检查。

几天之后，待到胖教头第三次前来小余所在的石室，小余的整套【开山掌】已是浑然天成、无懈可击。即便是胖教头瞪大眼睛仔细检查了三遍，也再无法挑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最后胖教头只能叹了口气，向小余问道：“小子，你可知道自己学完这套【开山掌】，总共用了多长时间？”

小余思索着道：“这些日子作息混乱，记不太清楚了，但应该不到十天。”

胖教头苦笑一声，说道：“七天！从我第一天给你演示开始，到此刻你彻底学会，总共只用了七天时间！”

说罢，他忍不住骂道：“你可知道，这一套入门的【开山掌】虽然招式变化不多，但是对于你这种从来没接触过武技的小孩来说，非得两三个月才能有所小成；要想练到你现在的造诣，那更是非半年不可。我和其他教头传授过的小孩里面，就算是有一些武技根基，而且天赋资质很高的，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学成，而你这小子居然只用了七天？”

小余默然半晌，说道：“你若是肯来得勤快些，或许用不了七天，三五天就足够了。”

这话一出，胖教头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狠狠瞪着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的，随即问道：“小子，你为什么能学这么快？”

小余坦然说道：“你教得用心，我学得用心，自然就快了。”

胖教头再次陷入沉默，过了半晌，终于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既然【开山掌】你已经学会了，那接下来我再传你一套【虎豹拳】！”

不同于之前名为【开山掌】的掌法，这套【虎豹拳】顾名思义，乃是一套如虎如豹的刚猛拳法。由于也是入门的基本武技，所以并不复杂，总共只有一十二招，每一招只有攻守两种变化，看似要比【开山掌】简单一些，但每一招每一式严丝合缝的要求，却要比掌法严苛不少。

这一回小余依然学得极快，胖教头第一次演示完毕，第二次过来纠正指点，等到第三次过来的时候，同样也是七天时间，这套【虎豹拳】也被小余彻底学成，一招一式分毫不差，而且练得滚瓜烂熟。

对此胖教头倒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只管继续往下传授。之后依次是【罡风腿】、【莲叶绵掌】、【冷拳】、【钻心十三腿】四套武技，都是夜神殿入门的拳脚功法。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全部都是七天学完一套，可谓进展神速。

待到【开山掌】、【莲叶绵掌】两套掌法，【虎豹拳】、【冷拳】两套拳法和【罡风腿】、【钻心十三腿】两套腿法传授完毕，接下来胖教头便开始教兵器，乃是【断魂刀】和【离别斩】这两套刀法，以及一套【毒龙枪】的枪术和一套【乱泼墨】的棍术。

小余先前从负责选拔的那名白衣教众手中夺来的弯刀，早在前往夜神殿的路上就被其他教众给收走了，只好用胖教头替他准备的木刀竹竿来进行练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余过往狩猎时用惯了短斧，又或者是在那场选拔中曾用弯刀杀过人，如今学习起刀法来，竟要比拳掌脚来得更快。但那胖教头还是按照之前的节奏分三次过来传授，据说是因为除了小余之外，他还要同时教授七八个少年，实在抽不开身，所以最后仍然是七天学会一套武技的速度。

于是伴随着暗无天日的石牢里时光默默流逝，从小余来到这里开始算起，到如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便已先后学会了十套武技，合计是掌法、拳法、腿法、刀法各两套，再加一套枪法和一套棍法。而且还不仅仅只是学会，用胖教头的话说，每一套武技的造诣，甚至已经达到旁人要苦练一年半载的地步。

这一日胖教头在检查完小余施展的一整套【乱泼墨】棍法后，按理又到了传授一套新武技的时候。谁知胖教头这回却没有了动静，兀自默然许久，最后将双手一摊，说道：“我已经教不了你了。”

小余不解，问道：“为什么？”

胖教头怒极反笑，说道：“你问我为什么，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你可知道这三个月里你学会的这十套武技，按照常理来说，足够来到这里的孩子们学上七八年了！从八九岁年纪开始学，再怎么快，也要学到十五六岁，而且一直到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不少人还未必学得全！能够把当中的几套练精练熟，都足够晋升为白衣高手了，像你这样学的这么快，别说是我，就算是整个教坊的教头，都从来没有见过，你让我怎么教你？”

对此小余也无言以对。他本就是首次学习武技，也不知道旁人是什么情况，自己学得是快是慢，全然没有概念。

他思索半晌，只能问道：“既然已经学完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话一出，胖教头顿时一愣，拼命摇晃着脑袋，说道：“不行不行！来这里习武的孩子除非是疯了死了，哪有两三个月就能学成出去的？就算教坊肯破例让你出去，就你现在这个年纪，整个夜神殿上下又哪里有差事能安排给你？”

说罢，他抬眼凝视小余，沉吟道：“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的苗子，倘若不去参加一年一度的神殿选拔，跻身进入地界四堂，那简直是糟蹋了人才！要是你真能顺利升入地界四堂，那我这个教头也能赚一大笔赏钱……但你如今的这个年纪，要是去参加今年的神殿选拔，显然又不合适……”

话到此处，他似乎突然醒悟过来，又说道：“对了，我先去和教坊里的其他教头商量一下，换一个厉害的家伙来教你，大不了后面你真能晋升进地界，我把我的赏钱分他一份就是……你先自己练着，哪里也不许去！”

待到胖教头锁门离去，小余失落之余，只能依他所言，将已经学会的十套基本功反复练习。

却不料胖教头这一走，往后连续七八天都没有再来，更不见他所谓的有其他厉害的教头前来。到最后小余直练得索然无味，百无聊赖之际，免不得又被这地底石牢的沉寂所困扰，开始胡思乱想，到最后索性不再练功，就在石室里蒙头大睡。

如此又过了几日，熟睡中的小余在梦境里又遇见了当日荒山之中的那场选拔，看到大强和小妹惨死在自己面前。他想要上前救下两人，却突然听到一阵咳嗽声从旁边传来，顿时心神一惊，从石室里的地上醒了过来。

只见自己所在的这间石室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个夜神殿的白衣教众，约莫有四五十岁年纪，身形瘦得跟枯枝柴火一样，疲惫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种病态的紫红色，只管自顾自地坐在墙角，低着脑袋轻声咳嗽。

小余定了定神，知道对方这身白衣的分量，分明要比之前那胖教头高出一筹，当即问道：“你是谁？”

那病容男子也不抬头，只是继续轻咳半晌，然后用虚弱的声音缓缓说道：“我……自然是……咳咳……教坊里的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