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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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之所以选择小余作为自己的对手，这显然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因为刚刚过去的这一年时间里，众人一同跟随李老师学艺，对于相互间的实力其实都已有了大致的了解。眼下场中这四个人里面，除了小余以外，另外三人和阿丽所学相同，就算存有差距，也是微乎其微。况且无论是丧彪的沉稳，还是小帅的狡诈，又或者是穿山甲丰富的经验，显然都不是阿丽愿意撞上的对手。

所以选择向小余出刀，就是阿丽此刻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

她只能寄希望于历经过去一年时间的深造，已经从【炼招】达至【炼气】境界的自己，能够一举战胜这个只有十五岁年纪、而且还不曾修炼过夜神殿种种高深武技的少年。

眼见阿丽的短刀攻向自己，小余早已有所准备，当即脚步微动，轻松避开了对方的刀锋。

要知道阿丽此刻所使的这套【血河刀】，尽管是小余无法修炼的、以阴派内力作为根基的内家刀法，但平日里他旁观李老师的传授，对于这套刀法的招式和变化，早已是了然于胸。

所以任凭阿丽的刀法再如何迅捷狠辣，小余仅凭【八卦游身掌】的身形步伐，便已足够应对，甚至都不用拔出腰间的破甲刃招架。

看到小余接连避开自己数刀，阿丽惊怒之余，急忙全力施展【血河刀】的精要，同时暗运【银夜心法】，令那本就锋利无比的刀刃，仿佛成为了无坚不摧般的存在。

如此又是数招一过，夏风堂的傅堂主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劝道：“女娃娃，就此罢手吧！你和他实在相差太远。”

要说场中交战二人此时的局面，众人原本还不觉得怎样，听到傅堂主这话，大家再定睛细看，这才逐渐醒悟过来。

因为阿丽最为擅长的短刀在手，而且用上了【银夜心法】的内劲和【血河刀】的招式，无疑已是用尽全力。但是相比起来，看似落在下风的小余不但能够轻松躲避，甚至都没出手招架，更别说是反击，可见若非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又怎敢如此托大？

所以正如傅堂主所言，尽管在旁人眼里已是实力不弱的阿丽，比起小余如今的造诣，的确还存在极大的差距。

这一点阿丽自己也已明白，却已是骑虎难下，退无可退。她只能放弃防守，将短刀上的所有招式都用于进攻，说什么也要在小余身上砍几刀。

如此又是数招一过，小余看清阿丽的底细，再结合自己对这套【血河刀】的了解，已然有了十足的把握，能够通过新学的【空手入白刃】，随时夺下对方手里的短刀，但他却迟迟没有出手。

小余之所以犹豫，是因为阿丽此刻的神情。那分明是一种不计生死的决绝，又或者说为了能够生存下去的挣扎，不禁让他想起多年前荒山之中的那一场只能活一个人的生死选拔。

再想到自己的过往种种，还有阿玲、丧彪和小帅等人，他们所有的人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谁又不是一路闯过重重险阻，历经九死一生的浴血厮杀？

既然阿丽为了能够加入冬雪堂，不惜拼上性命也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同样是流落于南疆地界的苦命孤儿，反正自己也不是一定要加入这冬雪堂，倒不如成全了她。

想到这里，小余便故意卖了破绽，将自己的胸膛迎向对方的刀刃。伴随着一道白光过出，小余身上这件当年由白教头赠送的白衣，顿时便被阿丽的刀锋割破一道长长的刀口。

与此同时，小余也终于出手，用右手抓住阿丽的短刀刀背，左掌顺势在阿丽握刀的手腕处一切，轻轻松松就将阿丽这柄短刀夺了过来，随即退开说道：“你砍我一刀，我也夺了你的刀，大家就算打了个平手，如何？”

这显然是最好的结果。既然阿丽能够和已经被冬雪堂选中的小余打了个平手，那也就意味着她的确已经具备了加入冬雪堂的实力。

阿丽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当中的道理，不禁向小余投来感激的目光。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结果，却依然无法得到潘堂主认可。只见这位冬雪堂堂主微微一笑，向阿丽摇头说道：“我说过，你的实力不够。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阿丽顿时呆立当场，脸上除了失落之外，还有一种近乎悲凉的神情。

眼见冬雪堂对堂中教众的筛选如此严苛，小余等人都是心中一凛，噤若寒蝉，自然也不敢开口替阿丽求情。过了良久，阿丽才缓缓定下神来，问小余要回了自己的短刀，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来地界，目标便是冬雪堂，而且只有冬雪堂。”

说罢，她突然调转刀身，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抹，刀锋过，鲜血出，就此毙命当场。

这一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就算没能被冬雪堂选中，对阿丽来说，也还有秋月、春花二堂可供选择，又何必因此自寻短见？

待到离她最近的小余冲上前时，这个去年和大家一同通过神殿选拔晋升地界的同伴，已然沦为一具尸体倒下。

对此，尽管潘堂主说了一声“可惜”，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不见丝毫波澜。那种感觉，就像是死了一条狗，谢了一朵花，全然不像是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自己的拒绝死在自己面前。

不止是冬雪堂的潘堂主，过去一年负责教授他们的李、黄两位老师，惊讶之余，很快也就面色如常，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只有夏风堂的傅堂主轻声叹了口气，但也同样没有多说什么。

待到这一阵沉默结束后，那位隶属于冬雪堂的黄老师已说道：“既然冬雪堂今年的筛选已经有了结果，那么我们便将人带走了。”

她所谓的筛选结果，就是小余、丧彪、小帅和教坊的穿山甲四人，自此成为冬雪堂的教众。

而剩下的几个人里面，阿丽自尽身亡，自然不必多言。而年纪超过三十五的兵坊左三爷，原本已被冬雪堂选中却又被割断手筋的白衣男子，以及另外一名落选的白衣男子，自然就是留在夏风堂任职。至于身为女子的阿玲，因为夏风堂只收留男教众，按理来说就是被分配到收留女教众的春花堂任职。

谁知就在这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女子声音说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方淡淡的雾气之中，依稀勾勒出一道黑色的身影。待到身影逐渐清晰，看轮廓却是一名年轻女子，最多不多二十多岁年纪，显然对应不上刚才那苍老的女子声音。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冬雪、夏风二堂的两位正堂主已是脸色微变，同时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恭恭敬敬地朝来人行礼，说道：“拜见月之祭师！”

历经过去这一年的见闻，小余等人都已大致知道了地界四堂的架构。据说每一堂都是由一名正堂主和两名副堂主共同掌管，此外还对应安排了一名祭师的职位。

按照常理来说，正副堂主负责管理堂中的日常事务和筛选奖惩，可谓手握实权，似乎地位最高。但是祭师这一职位的存在，对应的却是侍奉神祇的神使，从而在精神和思想上引领堂中所有教众的言行，所以地位反倒要比正副堂主高出一截。

不仅如此，能够成为地界四堂的正副堂主，除了本身的实力足以服众，更多的则是在于经营和管理的能力，从而能够处理堂中事务，维系日常运作。

但是每一堂的祭师却并非如此，由于不必理会各种俗事，仅仅只是作为每一堂的象征，能够在危机时刻震慑或是托底，所以一定是堂中实力最强、修为最高之人。

于是在地界的“春花秋月、夏风冬雪”四堂之中，总共设有四名祭师，依次是“花之祭师”、“月之祭师”、“风之祭师”和“雪之祭师”。

而此刻突然现身的这名黑袍女子，既然被潘、傅两位堂主称为“月之祭师”，自然便是传说中秋月堂的实力最强、修为最高的存在了。

只是身为秋月堂的祭师，地位犹在各堂的正副堂主之上，为何今日竟会亲临此间？

这自然也是所有的人疑问。夏风堂的傅堂主身为此间主人，当即恭声问道：“久闻月之祭师闭关修炼本教秘法【惊怖】，已有多年不曾离开秋月堂半步。今日破例前来，不知有何教诲？”

只听这位月之祭师淡淡说道：“每年的这个时候，不都是地界新晋教众分派至各堂之时？我今日前来，自然是替秋月堂挑选新教众。”

傅堂主不禁一愣，只得陪笑道：“是……是……”

说话之间，伴随着这位月之祭师缓步行来，众人也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只见她同样身穿地界标志性的黑袍，还戴上了衣领后面缝制的黑色兜帽，只露出下半张脸。

哪怕只能看到下半张脸，仅凭她高挺鼻梁和饱满双唇，以及那不见半点血色的白皙肌肤，这位月之祭师怎么看都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决计不会超过三十岁，但偏偏说话声音却像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不禁让小余等人大是诧异，还以为是她的嗓子有什么问题。

这时冬雪堂的潘堂主已回过神来。他似乎与这位秋月堂的月之祭师有些交情，含笑问道：“多年未见，林姑姑风采依旧，实乃本教之喜。敢问林姑姑，不知秋月堂相中的，是此间哪一位新教众？”

尽管他有此一问，但心里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甚至就连阿玲、丧彪和小帅等人，就算不明所以，此时也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场中的小余。

果然，兜帽下这位月之祭师的目光流转，正是落在了小余身上，说道：“便是他。”

也就是说，由于身怀阳派内力，以至无法修炼夜神殿种种高深武技的小余，今日居然成了地界四堂之中冬雪、秋月二堂争相招募的对象？

对此潘堂主不禁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林姑姑，每年新晋教众的筛选，一向都是我冬雪堂在先，然后才轮到其余各堂。况且今日之事，就算只论先来后到的顺序，这位小兄弟如今也已是我冬雪堂的人了，不得已只能辜负秋月堂的这番美意。”

月之祭师却不肯放弃，抬眼望向潘堂主，问道：“若是我要你将他让给秋月堂呢？”

话音落处，她那黑色的兜帽下突然有奇异的红光闪烁，正是源自她的双眼。而她目之所及，对面的潘堂主不禁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两步。

月之祭师顺势踏上两步，继续向潘堂主逼近，追问道：“回答我的问题。”

不料潘堂主却并未如她所愿，而是稳住自己的身形，同时双眼中也泛起一阵诡异绿光，和这位月之祭师的目光隔空对峙，似乎正是一年前他用来对付那个当朝太傅之孙李烜的手段。

月之祭师见状，兜帽下双眼中的红光大盛，直视潘堂主双眼中的绿光，口中则冷笑道：“你这【乱神】之术，尚且是当年在我座下学的，居然也敢用来同我对抗？”

潘堂主一言不发，只是努力和对方的目光抗衡，显是吃力不小，无法像月之祭师一般还能开口说话。

眼见这两位地界的大人物非但起了争执，而且还在用一种旁人看不懂的方式进行对峙，作为整件事源头的小余惊愕之余，难免大感尴尬，总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就这么在一旁看着。

终于，他迟疑半晌，忍不住向那位月之祭师问道：“我听过秋月堂擅长的是什么巫蛊秘术，要想成为秋月堂的教众，必须要有过人的天赋才行，恐怕我是没有这些天赋吧？”

不料月之祭师立刻回答道：“我说你有，你便有。”

这一回答顿时就让小余哑口无言，过了半晌，他才说道：“我既不知道巫蛊秘术是什么本事，而且也没有兴趣。”

听到这话，月之祭师泛红的目光依然锁死对面的潘堂主，嘴角却已扬起一丝冷笑，用她那苍老的声音问道：“你看我今年有多大年纪？”

小余不禁一愣，不知道对方怎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但还是思索着说道：“看你的模样，应该也就二十多岁，或许……或许还要大一些。”

却听月之祭师淡淡说道：“我今年已有六十三。”

可想而知，伴随着她这句话出口，连同小余在内的所有新晋教众，都已被震惊当场，全都瞪大眼睛望着这位自称已有六十三岁高龄的“年轻女子”。

月之祭师已继续说道：“容颜不改，青春永驻，这【留青】之术，在我秋月堂的巫蛊秘术之中，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只要你肯学，除了【留青】，还有【摄心】、【驱蛊】、【乱神】、【惊怖】、【噬魂】、【祭血】种种，都能在我秋月堂里学到。”

她说的这些名称众人虽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道对应的是些什么样的巫蛊秘术，但是相比起来，能够让人像这位秋月堂的月之祭师一样“容颜不改，青春永驻”，此等神奇功法，在秋月堂的巫蛊秘术里都只能算是寻常乃至低级的存在，可想而知她后面报出的这一连串名字是何等厉害的存在。

一时间，不止是小余，同样已经被冬雪堂选中的丧彪、小帅和穿山甲，都是动心不已，纷纷向小余投来羡慕甚至是嫉妒的目光。

而小余望着对峙中的月之祭师和潘堂主，默默思索许久，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其实早在今日之前，鉴于夜神殿的行事做派和自己这些年来的见闻，小余便已经有了犹豫。却因自己身怀阳派内力、无法修炼夜神殿种种高深武学，并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够被冬雪堂相中，而且就连秋月堂的月之祭师也要亲自前来招募自己，所以并没有往深处细想，盘算自己究竟应该前往哪一堂任职。

直到今日目睹这一连串变故，包括因为冬雪堂的拒绝引刀自尽的阿丽，小余此时已不再犹豫，当即向那位冬雪堂的潘堂主问道：“潘堂主看得上我，本是我的荣幸。只是眼下冬雪、秋月两堂都要招我前往，到底前往哪一堂任职，是否就该由我自己来做选择了？”

那潘堂主一直在和月之祭师的秘术抗衡，哪有精力开口回答？倒是月之祭师听到这话，心知这少年是要拒绝冬雪堂的招募，顿时面色一喜，说道：“当然！你想前往哪一堂任职，只管自己决定。倘若有人胆敢反对，在这地界的四堂六关之内，我林玄彤自会替你做主！”

小余急忙称谢，说道：“多谢月之祭师。”顿了一顿，他便说道：“我决定前往夏风堂任职。”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那位月之祭师更是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面对众人的惊讶，小余不但面色如常，而且还笑了笑，说道：“天若无道，日将不存，夜之神祇，血祭苍生。本教的宗旨，就是拯救苍生于水火，这一年来我跟着李、黄两位老师学习，早已深有感触。所以我决定留在夏风堂，和他们一样替地界培养更多人才，让更多的人为本教效力。”

听到小余说出这么一番话，在场所有人皆尽愕然。因为在此之前，大家还从来没见过哪个教众居然要主动留在夏风堂任职，而且还因此拒绝了冬雪、秋月二堂的招募？

最先回过神来的，却是那位夏风堂的傅堂主。他当即长笑一声，说道：“好！好！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上前，径直站到了对峙中的月之祭师和潘堂主两人之间。

伴随着傅堂主这一入局，月之祭师泛红的目光和潘堂主泛绿的目光顿时被他阻断，两人都是身子一晃，各自退开几步。

只听傅堂主已长声笑道：“承蒙冬雪、秋月二堂忍痛割爱，将这位小兄弟赠予我夏风堂，大恩大德，傅某自当铭记于心！正好本堂的两个副堂主之职，一直有一个空缺，却无合适的人选。倘若这位小兄弟全心全意为本堂效力，说不定日后正好能够填补上这一空缺，我夏风堂也算因此而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