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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七日。
多日未曾露面的燕贴木儿终于出府,前往中书省办公。
中书省的大大小小官员热切地打招呼,关心备至。
燕贴木儿挂着淡淡的笑容,一一应付。
或许是为了显示存在,燕贴木儿又到枢密院、御史台等多个地方逛了逛。
中午时分,他大摇大摆地骑着大马行走在大都官道上,一副身强力壮的样子。
“咳咳咳。”
燕贴木儿返回家中,再也撑不住,使劲的咳嗽起来,他捂着嘴,过了许久之后才缓过来。
他移开手掌,低头瞧着手心处的血液。
“想我燕贴木儿纵横一生,竟落到如此下场!”
他惨笑一声。
“大哥!”
撒顿轻步走过来,递过一碗汤药。
燕贴木儿咕噜喝了几口,拿起一旁的丝巾擦了擦面颊,露出了苍白的面颊。
而擦拭过的丝巾沾染着些许浅红色颜料。
“大哥。”撒顿又心疼地叫了一声。
燕贴木儿摆摆手,道:“等我走后,你切记低调,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有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让伯颜老贼进了大都。”
伯颜之所以能够发展到如今的权势,前期多亏了燕贴木儿的一路扶持,当然,燕贴木儿是想扶持伯颜来抵抗朝中其他蒙古贵族的影响。
如今,他醒悟了。
他亲手为土土哈家族培育了一个奸诈的强劲对手。
“第二件事情,悔不应该听卜答失里的话,就应该立燕贴古思为新皇。”
燕贴古思是他的养子,若立了燕贴古思,他就成了皇太父,那可谓权倾朝野!
可惜,卜答失里坚决不同意。
最终导致如今的局面。
燕贴木儿大喘气,今日他强撑着露面,已经耗费大量的精气神。
“唐其势......怎么样了?”
撒顿顿了一下,道:“他还没从那件事情走出来。”
燕贴木儿不顾咳嗽,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愤声道:“去,把他给我拉过来!”
“我燕贴木儿的儿子,不能当废物!”
撒顿犹豫不决。
燕贴木儿狠声道:“我现在没死,说话就没人听了吗?”
撒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很快,撒顿就把唐其势带了过来。
只见唐其势萎靡不振,眼神空洞,整个人像一坨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
燕贴木儿怒从中来,强撑着站起来,从墙壁挂钩上取下马鞭,这根马鞭是他的荣耀之物,跟随他一路南征北战,两都大战之时,就是用这个马鞭驱使着马匹东西挪转,最后取得胜利。
撒顿瞧了一眼,转过头去,心有不忍,但是已别无他法。
唐其势再这样下去,那真的就废了。
啪!
空气中传来爆裂的声音。
“啊!”
唐其势惊叫一声,抬起头。
燕贴木儿不闻不问,继续抽打。
噼啪!
“爹,你干什么?”
唐其势回应了,可能是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不许动!”
燕贴木儿厉声道。
唐其势很长时间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暴怒的样子,他一动不动,任凭鞭子降落。
燕贴木儿使劲抽了几鞭子之后,松开手,鞭子落地。
他踉跄向后几部,跌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苍白的面颊浮现出异样的晕红之色。
唐其势叫了一声:“爹!”
燕贴木儿仰头,闭着眼,道:“唐其势,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不等唐其势回答,燕贴木儿回道:“你身上留着土土哈家族的血,你是我燕贴木儿的儿子。”
燕贴木儿的语速很慢,可是字字犹如一个个炸弹落在唐其势的心间,唐其势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大限将至,以后就必须由你来扛起土土哈家族的重任了,等我走之后,你进入中书省,右丞相的位置肯定是轮不到你了,那就当个左丞相。”
“到时,让你二叔辅佐你。”
“若你想不扛起责任,也随你的心愿,你就捆好自己的双手,去跪在伯颜面前,给他磕头,让他放过你。”
“你自己选择吧!”
唐其势泪流满面,道:“爹,可是儿子废了啊!”
“废了啊!”
唐其势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燕贴木儿摆摆手,示意撒顿将其带走。
撒顿拽起唐其势,安慰道:“你并没有废,你还有右手,有眼睛,还能处理政务,只要人活着,就一定可以。”
唐其势反手抓住撒顿的手臂,喃喃几声。
待唐其势走后,撒顿再次返回。
“大哥,你是不是过于悲观了?”
燕贴木儿叹了一口气,望向撒顿道:“二弟,做人一定要果断,不能犹豫。”
“这是你的弱点,一定要改。”
“不要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
“从世祖开始,你见过哪个权臣家族能够全身而退的?”
“我土土哈家族也是如此。”
撒顿点了点头。
......
四月九日。
燕贴木儿进宫。
他并没有去见刘渊,反而去见了元太后。
畅聊了文宗时期的旧事,以及燕贴古思的事情。
“丞相,本宫记得是你和伯颜一起断的案子,我的儿子是被那些人毒死的,你今日说这些,是想离间本宫和新皇的关系吗?”
燕贴木儿摇摇头,道:“太后,这只是一个合理推测而已!”
元太后卜答失里冷声道:“此事既然已经有了结果,本宫不想再提起这件伤心事,新皇孝顺之际,本宫也非常喜欢他,念您是老臣,此事就此原谅,若再提,别怪本宫不念旧情!”
燕贴木儿望着元太后冷淡的神情,面色平静,心中却心生怒火。
毒妇!
亲生儿子刚死,就找了一个新儿子。
莫非不是新儿子,找了一个奸夫吧。
燕贴木儿压下怒火,转移话题,商讨女儿进宫的问题,以及让儿子进中书省等诸多官员安排事情。
太后淡淡道:“本宫负责后宫事宜,其他朝政之事,我会向皇帝转达!”
“自是如此!”燕贴木儿拱手道。
然后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宫中。
再出宫的路上,他仔细观察发现,短时间没有关注,宫中竟然换了一批新人,每人的精气神很足。
他的心微微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