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这句话用在李密身上,正是恰当其时。
曾经的李密只是一个千牛卫,虽然有皇帝亲军的身份,凭着父荫加荣为左亲卫府大都督。
但后者只不过是个虚衔,而前者的话,千牛卫是皇帝亲军,军中遵守的唯一信条就是能打。
那些个校尉、统领,莫不是至少炼气化神境的修行者,举手投足,逾有数百斤,甚至是千斤之力。
而李密虽然也修行过,身负修为,但实在是无意此道,他更加热衷于权势。
因此,在被任命为开河都护之后,李密初时还有些小心翼翼,但后来就渐渐放开了。
如今,他更是在悄无声息之间将手伸向了通政司。
那可是掌内外章奏,以及臣民密封奏折之件的地方,一言一行,都可直达御前。
李密才任开河都护多久,竟然已经将手伸到了这等喉舌之地!
可想而知,他对权势的掌握和运用,是有多可怕了!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宇文化及还是杨素,都远远比不上。
“忠孝王密奏入宫,应是为了给长平王求情,以九老为大隋的所作所为,陛下一定会给这个情分!”
李密一边饮茶,一边面不改色的说道:“所以,此事应该会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
“长平王无论做了什么,或是遭了什么惩处,有忠孝王密奏入宫这件事在,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越王殿下的身上。”
话音落下!
大厅里,众人无不沉默的看着李密,久久都没回过神。
他们心中暗暗思索之后,发现这话说的还真有点可能。
大隋九老并非是什么寻常勋贵,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久前才死了个安齐王高熲。
如今,若是杨广再下旨处死一个长平王邱瑞,只怕真的要引起天下动荡了。
所以,最大概率就是跟李密所说一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更何况,邱瑞又不是跟着一起谋反了,只不过是窝藏了几个逆贼罢了。
如今他已经亲手力毙了那逆贼,算是表了忠心,彻底与谋逆之事划清了界限。
至于杨素……有忠孝王伍建章在前面顶着,惹一身骚的可能性不高。
只是,这种事情让他们想都很难想通。
可李密却像是胸有成竹,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李密的眼神,或多或少,稍稍变化了一下。
“殿下,若无他事,本官就先告辞了!”
李密没有在意众人的打量,放下茶杯,向着杨素拜身一礼。
随后,他便自顾自离开了越王府。
“好大的架子……”有人低声道。
“你若是也能成为开河都护,执掌万河之域,也能有如此大的架子!”
杨素似是听到了这话,随意撇了一眼去,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今日起,所有人谨言慎行!”
“虽然有伍建章那老东西顶在了前面,但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
说罢,杨素稍稍一顿,眸光闪烁。
“当然,也不用太担心!”
“九老…”
“说的好像本王不是一样!”
……
千牛府。
侍卫敲开书房的门,跨步而入,看着端坐在案桌后看书的大将军,恭敬道:“大将军,这是李密回来后的所有动向!”
“此外,长平王已经回府,没有什么动静。”
来护儿一边听着,一边放下手中的书册,接过折子,默默看完。
“本将军知道了,继续看着李密,他是我千牛卫出身,若是出了问题的话,那也必须是我千牛卫来处决!”他挥了挥手。
那侍卫见状,迟疑了一下,出声问道:“大将军,我等这么做……”
“这是陛下的旨意。”来护儿不等侍卫说完,当即打断道。
闻言,那侍卫顿时没话了,默默告退。
书房的门悄然关闭,一身常服的来护儿默默起身,来到窗边,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
随即,他轻轻叹息一声,幽幽道:“李密……”
“陛下这是准备让我千牛卫自行清理门户啊!”
……
皇城,萧府。
府邸位于皇城的偏远之地,并不显著,但却没有人敢忽视它的存在。
因为这座府邸上挂着的匾额是‘萧府’,乃是当今大隋皇帝杨广亲自提笔赐下。
“这一出谋逆之乱,到长平王这里,就算是彻底了结!”
古色古香的茶房,洛阳县令萧铣跪坐在蒲团上,淡淡道:“只可惜,此番让邱瑞逃过了一劫。”
“他倒是也果决啊!”
“那可是李渊的女婿,说杀就杀了,还闹得众所皆知!”
“哼,倒是好手段!”
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青年慢悠悠的品着茶。
饮尽杯中茶水后,他抬头看着自己父亲一脸激动的模样,暗暗叹了口气。
今日,他本应该在大理寺狱中当值。
结果大理寺少卿卢宇不知为何,突然放了所有人的假。
于是,他就休沐回家了。
但没想到,刚回到家就被拉到了跟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而此时,萧铣也是回过神,看着青年,脸色变的柔和,温和道:“听说你在狱中干得不错,那一夜将李建成和李世民逼退,就有你的功劳!”
话音落下!
青年终于不再沉默,轻声道:“跟我没多大关系,唐国公之子还是有点底蕴的。”
“那李世民见情况不妙,当机立断就逃了,我虽然重创了李建成,但可惜没将人留下来。”
若是李世民或李建成在此,定能一眼认出青年赫然是当夜,在大理寺狱中拦住他们二人的大理寺典狱长!
其名为萧平,乃是当今大隋皇后的侄子,同时也是洛阳县令萧铣之子。
萧铣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很可惜,若是你能将李建成和李世民留下……哪怕只有一个,也足够了!”
“若是如此,朝会之上,陛下定会当众点你的将,你也可以从那大理寺狱中离开了!”
萧平挑了下眉,低声道:“我挺喜欢在狱中的。”
在狱中的是囚犯,而不应该是你这等勋贵子弟……萧铣本想怒斥,看着对面坐着的青年模样,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姑母在宫中,虽然日子还算惬意,但终究是不能就此放松!”
“毕竟,她是皇后,朝里朝外,宫里宫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
“咱们作为她的娘家人,也是要为她好好考虑!”
闻言,萧平轻声道:“我从未见过姑母,想来父亲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姑母了……”
“所以,姑母真的需要我们吗?”
萧铣的脸色一变,露出恼怒之色,沉声道:“闭嘴!”
“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
萧平耸了耸肩,当即闭上嘴巴,悠闲品茶。
只是看他的神情,显然是对萧铣的恼怒,有些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