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生死

2060年11月7日，上午12：16分。

东安市，十里长街第四重防御阵线。

“小心它的铁锚！”

那名军方武者的话音刚落，剧烈得破空便传来，石应虎脚下发劲身形横移三尺。

呼！

伴随音啸破空声，那挟带着巨大力道的铁锚便轰然砸到一旁墙壁中，只是下一刻，便有更加巨大的阴影就将石应虎的身形笼罩。

抬头一看，只见那头身躯胖大的重甲蓝胖子食人魔，简直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它以另一支手高高举起铁锚，一斩而落。

“白骨装甲与铁锚间有机关？”在压低身形闪避的同时，这个念头在石应虎的脑海中闪过去。

轰！！

巨大烟尘扩散，但那名军方武者却心神一松，因为这毕竟并不是铁锚砸中血肉之躯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伴随着大片龟裂迅速扩散，下一刻整个楼层都崩塌下去了。

而在一片混乱中，凭借着危机感应能力，石应虎本能横刀身侧，呛得一声星火爆绽，长刀封架住铁锚，而石应虎则借着这股力道人如炮弹般向军人武者那个方向弹过去。

“别往我这个方向来，纠缠住它，慢慢耗到它死为止。”

“我就怕我们被它耗死了！”

食人魔猛烈得一跺脚，大地震荡，同时有一股汹涌得暗劲呈近似于扇形轨迹向石应虎翻涌去。

石应虎一提梯云纵尽量让自身身形虚不受力，同时运转内功全力支撑着金钟罩体，可即便如此那涌来的汹涌暗劲依然透过大地震荡得自身两腿发麻，在这样的状况下，重甲食人魔持双锚大踏步得扑杀过来。

它的直线速度其实一点都不慢，并且爆发力惊人，仅仅只是灵敏性差了一点而已，而这点不足又被强悍无比的体魄与身上披覆的重甲给弥补了。

眼前这么个玩意就像是一辆重装卡车般冲撞过来，石应虎直接就毫无刀客尊严得丢掉了手中的刀，放弃一味依赖已经麻木的双腿以一个懒驴打滚加手足并用，狼狈不堪得避逃开食人魔的扑杀区。

这个过程还要托福于那名军区武者持枪不断近距离射击，硬拽走食人魔的注意力，否则石应虎恐怕要被对方一路追杀到跳楼为止了。

在食人魔的眼中，眼下那名军区武者的威胁性是相对更高的，他手中的奇怪铁管若是不间断喷自己的话，即便是自己的体魄装甲最终也会难以负荷。

那名军区武者没有石应虎的金钟罩体横练镇护心神，他完全就是凭意志力硬扛食人魔的死灵幻象，双方距离越近，那漫天飞舞的死灵幻象越真实不虚，军区武者嘴里的舌头都快被咬碎了，他嘴角溢流着鲜血，但却依然无法抑制那巨大的恐惧感从心底里不断涌出。

这几乎已经无关勇气，因为苍龙星球并没有衍化出食人魔这种生物，或者是过去衍化出来过，但已经被地球人类给消灭了。

总而言之，血月世界的食人魔就是以人为食的，虽然事实上它们什么都吃，但人依然是它们食物链条中的重要一环，这就导致了一种种族克制的威压产生，对于人类而言，好像食人魔这种生物只要存在，只要出现在眼前，就会感到恐惧。

…………

然而，因为救援石应虎，距离食人魔过近的军区武者眼看着就要被死灵幻象侵袭，心神崩溃之际。

“吼！”

因为一声巨虎的嘶吼，笼罩在他周身的漫天死灵幻象、人类虚影，突然间就像受到巨大惊吓般，幻影一股脑得涌回食人魔，令从未遭遇过这种情况的食人魔狼狈挥舞着铁锚，好一会才将死灵幻象平复下来。

但在这时那名军区武者，却已经从心神失守中缓过来了，又一次灵活远窜与食人魔拉开安全距离。

“呜噜……”

嘴里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话语，食人魔回了一下头，发现了刚刚那个被自己压制得狼狈不堪的小子，正是他虚空挥斩一刀，将虎魄刀意惑神夺魄刀意斩杀过去，才破掉了死灵幻象的。

事实上，石应虎刚刚那一刀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尸体自己控制过，鬼魂可真的从来都没控制过，没想到，刀意却可以作用于食人魔的死灵幻象，成功救下了军区武者。

“我不能靠它太近，只要一离近了，我就会满脑子幻象，纠缠住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以试着把它推下楼去吗？楼层足够高的话，应该能摔死吧？”

“不行，我试过……它比看上去聪明，并且，我们两个的力量也不足以打得它重心失衡。”军区武者因为嘴里的舌头都被咬碎了，因此说话有些不清楚，但他与石应虎还是很迅速完成交流。

只是，石应虎有点不大认可他所言说的打法战术，缠住它……你行你上啊！

眼前这头食人魔身形肥大胖重，但毕竟是传奇生物，这家伙的体力速敏事实上都比石应虎要高上许多，若近身缠斗的话，石应虎估计自己只能撑五招，到第六招时双方的速度差就超过了技巧能够弥平的上限，而一旦开始硬挡硬防硬接招，那时候也就是自身败亡的开始了。

事实上，石应虎丹道人仙境，肉身传奇，基础素质是可以同眼前的食人魔拼一拼的，如果能将全部能力每一点属性都使用到极致的话，可以维持百招不败且进退自如。

然而，石应虎的丹道人仙境是以神武系统加点硬提上去的，他的气血体能达到了丹道人仙境传奇境界，但他的心灵却没达到，缺少了那种：大道漫漫，生死可畏，我自独行其间，毫不畏惧的意志气韵。

这就导致石应虎虽然明面上没有被传奇食人魔的气势压迫，但事实上还是畏惧了，全部实力无法完全发挥出来，在心灵交锋中弱了下风，这还是石应虎领悟了佛门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慈悲之心，否则他就连在传奇食人魔面前拼五招的资格都没有。

稍一近身，死灵幻象侵蚀，整个人懵逼，下一刻就被铁锚砸成肉酱了。

虽然不认同对方的战术，但此时此刻石应虎已经逃不掉了，传奇食人魔的速度事实上比自身更快，还拥有铁锚投掷这招位移能力，因此一咬牙，石应虎也只能提刀迎上去。

双眼死死盯视着食人魔的双肩，已方唯一一点优势就是武学上要比对方更加高明，哪怕攻防力敏差距过大，只要能够预先判读出对手的攻势轨迹，就可以做到未卜先知般的超高闪避。

若是此时此刻还有一点黄金潜能点，石应虎绝对点在八卦刀上面，八卦刀法的杀伤力倒还在其次，主要配套的八卦步实在是精巧无双，是闪避超高的步法，可以极大弥补速敏不足的劣势。

石应虎提升八卦形意拳到121级登峰造极境，其中也包含着气血系八卦步的精妙用法，但八卦刀法本身却是真气系武学，因此八卦形意拳到登峰造极境后，八卦刀法虽然也跟着提升20级，如同强化一点黄金潜能点一样，但八卦刀步的奥义，石应虎却并未领悟。

艺多不仅仅是不压身而已，到最关键的时候是真的救命，石应虎暗自发誓此役过后只要自己还活着，绝对玩命钻研先把八卦刀步的奥义研究出来再说其它……若是此役过后自己还能活着的话。

就如石应虎的预判一样，第一招，双方错身而过，石应虎还在对方手臂上划了一刀。

第二招，传奇食人魔持锚猛击，石应虎预先判读出对手的攻势轨迹，先是抽身一退然后踩踏铁锚跃起猛斩食人头骨盔一刀，火星溅射骨屑炸碎纷飞。

以左手掌按在食人魔的肩上，近身缠斗，因为精神意志的超高度集中，透过对方的手掌接触，石应虎隐隐觉得自己感知“看到”对方体内骨络的走向，雄浑气血疯狂得奔涌，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更在其之上，似乎可以称之为“气”的东西，在炽烈燃烧着。

“好强的‘气’啊，它一个人的气量是我们的十几倍甚至是几十倍那么多！”

因为这种看到，石应虎预判到食人魔的弃锚扑抱，他人如灵猫一般落到食人魔的身后处，只是还未及落刀，食人魔的身形便已然如旋风一般回转过来，横肘猛砸。

因为绝对实力的差距，双方的时间差正在不断缩小，当这个时间差最终归于零的时候，战斗就没办法再继续进行下去了。

第三招，犹如铁柱一般的横肘抡砸，被石应虎团身翻滚规避过去，然后起身一刀扎向食人魔的下阴，然而这头食人魔仅仅只是微微一蹲，魔劫刀便与骨甲碰撞出点点星火，同时它合身压下泰山压顶。

在石应虎与传奇食人魔的战斗过程中，那名军区武者一直都没有停止火力输出，他手中的步枪形似散弹枪，但打出的却是穿甲弹的子弹，一颗颗弹壳落地，同时这名军区武者还不断得持枪逼近着。

他心里也很清楚，若来的人是神像门的万象宗主，自己这种打法还有成功的可能，听潮馆的何宗主也许也挡得下来，但仅仅只凭近段时间才声名鹊起青年刀客，能够硬扛硬捱下来的几率实在太小了，想要获胜，自身便必须以身犯险，搏上一把。

从一开始被放风筝，一枪一枪一直打到现在，虽然传奇食人魔的防御与气血总量都夸张惊人，但依然被大威力的子弹输出得伤痕累累了，它本想在解决石应虎之后，再去解决那名军区军人，然而数合搏杀过去，那个持刀的人类小子依然活蹦乱跳，同时就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上扯都扯不下去。

在这个时候，传奇食人魔就面对一个两难的选择了：

是继续扑杀面前这个，已经非常吃力，似乎已经撑不住几招的人类，还是去攻击那个已经给自己造成严重伤势的人类？

一名武者，在其一生的厮杀当中恐怕都需要面对这样的选择，而且……犹豫，就会败北……选择错误，也一样会败北。

最终，那头传奇食人魔选择放弃眼前的对手，它猛然将一支铁锚掷出，虽然被那名军区武者避过，但食人魔却借此拉拽，瞬间将自己位移到那名使用奇怪铁管的人类面前，一锚抡砸而下。

巨大的恐惧，恐怖的猎食者压制，瞬间便笼罩在军区武者的心头。

“啊啊啊啊啊！”

然而在这时，食人魔的身下却突然传出石应虎的嘶吼咆哮声，他不知何时成功拽抱住食人魔的一只大腿，此时此刻脸颊红胀筋肉突起，玩命似的硬搬，因为这一招变化，传奇食人魔的劈杀动作瞬间就变形了，不单单自身硬吃了军区武者数枪的全力爆发，并且还未能成功劈杀势在必得的目标。

石应虎毁掉食人魔的身形重心之后，并没有耽搁，他一个侧身翻滚就再次躲开了，下一刻沉重得铁锚便砸在石应虎之前站立的地面上。

此时此刻，食人魔的伤势已经积累得相当不轻了，它终于再不将眼前这两个人类小子视之为软弱的食物，而是视之为真正可以与之搏杀的对手。

但这种尊重，在那名军区武者与石应虎看来，却并不是什么好事：请看不起我们，请您务必尽情的看不起我们吧，我们一点都不需要这份尊重。

随着体质变化，已经渐渐拥有一些丹境敏锐的石应虎，刚刚翻滚跃回重新抄起魔劫刀，他刚一抬头，却发现那头食人魔的“气”变化了……原本就已经如同燃烧一般的气焰，在这一刻就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同时，石应虎注意到眼前这头蓝胖子的眼睛从原本的正常，变化为一片深红血色！

“……逃！”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石应虎虽然不认识食人魔的“嗜血狂化”能力，但他却莫名间就能意识到，这个时候顶上去，一瞬间就会死掉，别说五招，哪怕0.5秒都撑不过。

嗜血狂化：压制自身所有负面效果，全属性提升加成百分之五十，杀意沸腾，杀伤破坏力大幅提升，持续到体力耗尽为止，狂化效果结束后，将会进入虚弱状态。

传奇食人魔开了大招，但它依然是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战斗智慧的，石应虎注意到它向那名军区武者冲过去，速度敏捷大幅度提高，那胖壮的身形居然都带出一串幻影了，石应虎一咬牙将手中的魔劫刀掷了出去，希望能救下那名军区武者一命。

然而没有用，直到那名军区武者被食人魔一把抓在手里，石应虎猛掷过去的魔劫刀方才扎在对方的背上，那头食人魔一手抓着军区武者，一边缓缓转过身，随着它的手掌逐渐用力，那名军区武者的周身发出咔嚓咔嚓得骨碎脆断声。

它在激怒自己的猎物，或者，它想让自己的猎物更加恐惧！

“军人……以死报国是荣耀！我叫张兆民，替我给父母扫一次墓！”

那头食人魔想用同类的死，来更进一步刺激或者压制另一头猎物，然而它却听不懂张兆民的话，或者，即便听懂了也无法理解。

就像和平年代的人，很难理解什么叫作：“光荣弹。”

张兆民周身的源能甲骤然大亮起来，下一刻，恐怖的爆炸与扩散的焚风顿时间将视野充斥笼罩。

轰！

整栋楼，剧烈得晃动了一下。

两三层的楼层都崩塌了，石应虎是在一片水泥碎石中缓缓站起身形的，他可以确定，若是没有这身源战甲，自己也死在这场大爆炸当中了。

“神武系统，把剩下的属性点数全部加在体质上。”摇摇晃晃，以手掌按压着胸膛，石应虎走向那一大块燃烧的烤肉。

传奇食人魔，其体质真的是高到非常非常夸张的地步，石应虎仅仅只是受到余波冲击，就已经金钟崩毁，甲衣碎裂，然而眼前这个家伙以手掌紧握着张兆民，再经历这一次大爆炸，半边身躯都炸碎了，另外半边身躯还燃烧着火焰，但它居然依然还活着。

此时此刻，这头恶兽向石应虎露出尖利锋锐的牙，试图将他吓阻，将他吓退。石应虎低头四下找了找，自己的魔劫刀不知道被炸到哪里去了。

“没办法，你就这么死吧！”

低语着，下一刻，石应虎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扑向坐在那里爬不起来的传奇食人魔。

那头传奇食人魔在最后一刻还支撑着站立起来，它周身又一次出现犹如灰白色海潮幻影般的死灵幻象，直到，石应虎一爪扎入它暴露出来的脑浆里，将那大团大团灰白色豆腐似的东西抓碎之后，那庞大得身躯才缓缓得，缓缓得再一次坐下。

“历经生死激战……开启深度收集模式，已收集源能量18692.99。”

“城市猎人等级晋升22级，获得5点自由属性点。”

“呼呼……张兆民……张兆民……张兆民……”缓缓坐下来，石应虎喃喃低语着，他怕自己把这个名字忘了。

外面的枪炮声，爆炸轰鸣声依然在继续。

战争，从来都不会因为谁的死亡，谁的无力而停止，绝大多数个体在这汹涌的波澜当中，显得太过于渺小了，哪怕是石应虎，他在这场战斗中能做到的，也仅只是尽自己最大的那份努力而已。

在喘息回气了两个小时之后，石应虎在废墟当中找到了自己那柄魔劫刀，然后提着它走出废弃的楼宇。

身后，那栋楼已经被破坏得非常严重了，哪怕未来战争结束，它的命运也只能是拆除后重建。

“张兆民……张兆民……”提刀杀戮着自己目之可见的变异兽，战争，生命最为残酷的洗礼。

而经历过战争的人，很容易就会产生对生命对生活的强烈热爱，因为见识过最恐怖最可怕的黑暗，因此才会更加向往宁静与和平吧。

石应虎在晋升丹道人仙境的那一步上，的确是走了捷径，但眼前这场庞大而可怕的战争，洗礼升华着他的性灵，最终也将会沉淀为巨大的心灵资粮，将之推上真正的传奇。

不仅仅是张兆民而已，这一幕幕牺牲的画面在整个十里长街不同的地点不正在断上演着，人类与变异兽间有你没我，这还不同于人类之间的战争，不存在剥削与压迫与否能否缓和的问题，而是生存空间的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