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指挥使啊……这应城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抵达应城之外的明军并没有继续向着城池的方向前进,他们停在了城外四里的位置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这还用着你说!”轻轻拍了一下挡在他身前的千户示意其让开,周指挥使蹙着眉头将视线往应城的方向看去。
在城楼之上,一个大大的闯字正高高飘着。
显然,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
“把夜不收都派出去,叫他们一定要摸清楚城里面的闯军是那一支队伍。娘的,比他妈兔子还快!”在绵延的春雨之中,周俊轩这一位指挥使认为自己已经算快的了,但是他实在没有料到闯军竟然先行拿下了应城。
难道是北面的刘芳亮南下了?周俊轩不免在心中暗暗猜测了起来。
“是。”站在周俊轩身侧的一位百户旋即低头应到。
“恳民啊。”周俊轩随后对着他刚才轻轻拍肩的千户下令到:“恳民你领着咱们的人散开,先把防线构筑好,不要让城中的闯军乘着咱们扎营的功夫来突袭咱们。”
“是。”唤作恳民的瘦高个千户应承到。
“刘千户!你马上领着队伍去扎营……”站在应城城外一处小山坡上的周指挥使不断下令到。他实在搞不清楚眼前的明军究竟从何而来,手上又有多少兵力,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后退十里扎营。
“这左良玉的人马怎么就这么退兵了?”城中的闯军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左良玉人马缓缓收旗向着来时方向退去。
“后续队伍没有跟上。”孙守道站在一侧用左晋的那一个千里镜远远看着。由于昨日又淋上了一些雨水,左晋彻底上不了战场了。
“打吗?乘着他们现在后续队伍还没有跟上。看起来他们这先锋好像没有多少人的样子。”李洪站在一侧询问到。如果出城作战的话,他是有信心可以吃下眼前这一支明军队伍的。
“不。”为稳妥起见孙守道先行拒绝了这个计策。“等薛仁义他们回来再说吧。现在城外的情况我们也是两眼一抹黑,等他回来咱们再商量商量。”
“也行。”李洪点点头。
孙守道心心念念的薛仁义是在下午进的城,带着擒获的明军俘虏薛仁义一脸惊讶的看着应城之中萧条的模样。
百姓都被迁走了?他心中暗想。
“左总兵呢?”在将俘虏交付给暂且掌管大事的孙守道后薛仁义马上询问到。
“在休息。”孙守道指了指城中的一处建筑说道。“情况不怎么好。从今天早上开始就高烧不退,郎中给他开的药也都呕出来了。”
“那这……”
“没事,城中大事现在都由我来负责。”孙守道拍了拍薛仁义的肩膀强调到。言闭,他旋即便询问起城外的情况起来。薛仁义也对答如流,从其的回答之中孙守道得知明军主力尚需一天半的路程才会抵达应城。
“老薛啊。”孙守道靠近了几步询问到。“如果咱们出城夜袭这一队明军你以为胜算如何?这先头的队伍看上去人也不是有很多的样子。”
“嘶…我建议不要。”薛仁义苦想了一阵子后回到。“左总兵的计策是要咱们诱敌过河,这样子恐怕会打草惊蛇呀。”
“也是。”孙守道点点头,随后将出城夜袭的计策给重新咽回了肚子。
“唉…”孙守道紧接着叹了一口气,他望着城外左良玉军来时的方向不甘心道:“这到嘴的肉就让它给走了。”
“呵。”看见孙守道如此,薛仁义不免笑道:“晚吃几天搀不死你的。”
由于左良玉军不敢向前,左晋的人马也没有什么动刀兵的意思,于是乎崇祯一十七年四月一十一天就这样给过了。但是仍谁都清楚,这不过是短暂的安宁罢了,在一十三号正午西征队伍的主力抵达后这样的和平旋即消散。
“撤军!快!”出乎进攻明军的意料,在第一波攻击中明军便已经攻入了应城之中。要不是闯军军中一位看似主将的男人领着家丁反推,恐怕应城已经被明军给拿下了。
“周指挥使,这么点兵就给你吓住了?”骑在马上的明军总兵官面带着嘲笑问道。他脸上虽说是一脸横肉,但看上去却并不凶悍,倒像是一个成了精的肥猪。
这从他那快被撑开的甲胃便可以看出。
“属下无能。”看到应城之中的闯军如此羸弱,作为先锋的周俊轩不免愧疚的低下了头颅。他光是担心闯军会来袭击自己,竟然没有料到闯军羸弱不敢上前这一方面来。
“属下愿领手下三千兵马向前追击闯寇,向大人雪耻。”周俊轩一字一句的说道。要是这事被大将军左良玉给知道了,恐怕他这辈子都升迁无望了。
“诸位以为如何呀?”肥硕如猪的总兵官杨学正面向自己身旁诸位将领询问到。不过这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是在向他们下令,让他们出来请战的命令。
“属下愿去!”众将军中一位面容坚毅的男人站了出来。他是这一支西征队伍中当之无愧的将才,其手下的两千人马更是左良玉可以驰骋湖广的根基之一。
“好!刘将军的这一愿去真是叫我热血澎湃啊!”杨学正点了点头认可对方到。若说是行军布阵,他自然认为自己是难以与手下这些人媲美的。但要是讲官场上的那一套,如果他不行的话,他是怎么说服左良玉并且荣登总兵一职的呢?
“多谢总兵大人夸赞。”
“游击将军刘文徐听令!”杨学正随后以相当正式的语气下令到。
“属下在!”听到对方以正式的语气命令后,刘文徐当即单膝跪地去领命。
“命你带手下两千人马向西度过涢水追击闯寇!”
“是!”
“指挥使周俊轩听令!”
“是!”听到杨学正喊到自己的名字,周俊轩马上便精神了起来。他还以为对方要把这功劳让给那一位游击将军刘文徐来着。
“你不是说要洗刷耻辱嘛。”杨学正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周俊轩的肩膀说道。“本总兵给你这个机会,你即刻领手下三千人马跟随刘将军前进。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属下定不辱使命!”周俊轩感激的说道。
由周俊轩与刘文徐组成的追击队伍在两柱香的时间内被集结完毕,他们一同向着闯寇退去的方向追去。
策马在桥上的周俊轩,不免嘲笑闯军的懦弱——为了逃命尽然连桥都没有来的及拆除。
说来也奇妙,这旷阔的涢水之上除了当地通行的一座石桥之外又被闯军多架上了四座浮桥。而这些浮桥也并没有被后撤的闯军拆毁。这实在是大大加快了明军过河的速度,以及同时间过河兵马的数量。
“告诉薛仁义,要他的部下在北面埋伏的好一些。”左晋身披甲胃,手握千里镜澹澹然的看着过桥而来的明军追击队伍。
这一经典形象将被他身旁的诸位士兵们刻入脑海之中,左晋、左退知的这一个名号会在今天响彻整个湖广。
“是。”在其身旁的骑兵应到。
眼前的追击队伍并不能让左晋把手中的牌全部丢出去,他在等,在等待着名为明军主力的大鱼出现。
“杀呀!”见到眼前的闯军队伍不再退却,周俊轩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对于胜利的渴望终究还是冲散了他那微小的冷静。
前进的明军队伍像是一柄铁锤,他们强而有力的挥击在了闯军们的身上。但闯军队伍却不为所动,士兵们恪守在自己的职位上挡住了数倍于他们的明军士兵。
“挡住他们!”孙守道策马在队伍的后方喊到。
他眼下指挥的除了自己的那两千人外还有左晋的二百亲卫,为了误导明军判断,左晋已经将队伍中最为精锐的士兵都云集于此了。
“上!”一位明军百户高声呼喊到。
但是他手下的士兵却死也冲不进闯军士兵们以盾牌促成的第一道防线。这些人大多都是原先在西安投降闯军的明军士兵,作为孙传庭出关的凭借,他们无不是百战老兵。
“欸啊!”明军士兵的哀嚎愈来愈多,拥挤着,想要凭借人数优势冲散孙守道队伍的打算无疑失败的彻彻底底。
“周指挥使!”在后方观摩战场的刘文徐派了一位亲兵将周俊轩给喊到了他的身边。尽管他们看上职责相同,但仍谁都知道这位游击将军刘文徐才是真正掌管队伍的人。
“在。”
“你马上领着你手下的人马从西面夹击他们的队伍。这一支队伍不一般,不像是什么溃兵。”刘文徐下令道。尽管他看出了不对劲,但是双方兵将都已经厮杀到了一起。他就算是想退兵,也难以将命令下达下去了。
“是。”周俊轩点头道。他的队伍是冲在最前面的,自然在伤亡方面也是最惊人的。他属下的士兵们正以一个总旗、一个总旗的被快速消耗下去。
“侧面!快!”见到明军分兵,孙守道赶忙将手下最后的二百预备队给派了出去。他们是左晋的亲卫,而领头的便是那一位护送着左晋离开庆阳的董艾了。
“两百步!”董艾目视着明军的队列喊到。他手下的士兵们相继将后背上的物件抬起,那是一杆杆黑色的火铳。
“一百步!”冲锋在前的明军发现不同了,最前沿的士兵稍有些害怕的放慢了步伐,但是其一旦停下便马上会被后面的人潮给吞没。
“七十五步!”董艾抽出佩刀,他手上的甲胃迎着眼前的明军指去。一股莫大的勇气在其心中响起,他尽责任的时刻到了。
“开火!”
“砰砰砰!”数百杆火铳的声音一齐响起,在漆黑色的枪口之中乌黑色的弹丸迅速离开枪膛冲着冲锋而来的明军撞去。
在这河岸平原之上,明军士兵们正一排排的倒下。
“杀呀!”亲卫们丢下手中尚在冒烟的火铳,他们一个个的纷纷抽出刀刃迎着明军的方向便冲了过去。
在电光火石之间,两只队伍撞在了一起。
中招了,这是周俊轩心中所想的第一句话。眼前的两百人闯军轻而易举的击破了他千人队伍的前锋。
这些人不仅仅甲胃上比自己的士兵更加优良,武艺上面更是自己那些手下难以媲美的。
毫无疑问,他们是精锐。
“稳住!稳住!”周俊轩骑在马上高声呼唤到。尽管队伍前锋覆灭,但是凭借着人数优势明军还是艰难的稳住了战线。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脆弱的战线似乎马上便要摇摇欲坠。
“上!”左晋的队伍三人一队。他们一面解决眼前的敌人,一面配合着四周的友军稳步前进。每当有一位同袍战死之际,他们便会马上与四周的其余队伍结合组成新的小队。
“喝啊!”董艾身先士卒的砍倒一位明军士兵。他上前两步将对方死死踩住,随后继续对着对方的战友继续挥刀。
迎战明军士兵的甲胃如同是纸湖的一般,他每次挥刀都能有所收获。
“继续!不要停下!”董艾回身对着自己的部下们喊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深陷敌阵之中的他们愈发觉得明军数量在陡然上升。原先以及快崩溃的明军士兵们正鼓起勇气对着他们重新包围了起来,而且是更多的人。
事实上不仅仅他们有这样的感觉,在一旁死战的孙守道部也同样如此。他组织起来的好几道防线都被明军凭借着人数优势给强势突破了。
“大鱼上钩了。”左晋缓缓放下手中千里镜。
他将手沉沉挥下,其身侧的士兵旋即将一支烟花点燃,在阴沉沉的天空之中着烟花飞上了云端。
“这是什么?”正在渡河的总兵杨学正疑惑道。但母庸人去解答他的疑惑了,隆隆的声音正在他的北方响起。
众人将目光往涢水的上游看去,在他们视野的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冲锋而来。
那是自然的伟力。
涢水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