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沙的眼泪,留在奥兰衣物上。
当她情绪稍平,奥兰牵着她走出,吩咐仆人好好照顾她,并对她耳语,我们会有“第二个孩子”。
女人心中的怒气稍降了些。
只剩下奥兰一人时,他身子有些发软,捂着胸口。
“阁下!”
“没事,我缓一会就好。”
回到书房,他静静呆着。
桌子上,有着去年维京人入侵英格兰本土,造成的伤亡粗估。
约近三万两千人。
诺森布里亚占了七千人。
今年估计要死更多。
报仇还要清除这么多贵族,又是几百条人命,严重动摇统治。
“没有君主想成为暴君,我一定要成为大帝,既然亏欠还不起,我只能再欠你了,阿黛沙。”
奥兰自言自语,泪水从眼角自然滑落,没有擦掉。
刚才看似愿意为阿黛沙降低底线,实为一种拒绝。
人生来不平等,即便夫妻也有一方要付出较多。
他又骗了她。
……
四月过去,进入五月夏季。
每日,奥兰只要忙完,都会取出一点时间,让仆人跟着,巡视君临周边。
偶尔来不及回到住宅,他便就地生火休息。
自己的国境土地,他要比维京人更熟。
气候逐渐温暖,草木复苏。
乡道上,越来越多成熟的鲜果跟花草。
这是重要的一个月份。
农人松土耕作,除草收获,将小麦,洋葱,胡萝卜等食物种入土中。
把草莓,芹菜等物收获。
有许多节庆都会在这个月发生。
欢庆圣母,纪念盎萨传统的,就连岛上已经本土化的维京人,也有独特的庆祝仪式。
在南方,威塞克斯为了鼓舞士气,更是扩大举办“五朔节”。
来到君临的流浪者们,也挤出最大的笑容,用花草编制成花环,彩带。
把水当酒,跟随庆祝,持续多日。
这日。
奥兰来到原属王城治安官管辖,位于阿尔德伯勒郡的一处四百人城镇。
这已经算大镇,所以奥兰行会据点有一处便设置于此。
奥兰远处下马,留下两人看守,带上节庆用的面具进入。
农人在市场摆满草莓跟奶酪,跟人换取必需品。
小酒馆不时传出哄笑声,走出一人,随后又有人冲进其中空位。
木匠一边帮忙砌着屋顶,也一边哼曲。
奥兰看见许多人装扮成铜马的样子,又唱又跳。
路过此地,用表演换取住宿的艺人也用最简单的鲁特琴,大街上弹出最悦耳的音符。
昆桑一直跟着,但因为跟其他扈从都带上面具,所以没引起注意。
一行人穿的是普通衣物,看上去很像贵族护卫或商人。
这场景吸引奥兰,他来到广场,静静看着。
七位年轻少女换上个人最好看昂贵的衣物,等到晚上,投票结束,最多支持者就会被“本地治安官”戴上头冠
成为今年的“五月女神”,并守夜向上帝祷告,祈求来年丰收。
身为领主,看见领民安详,平静,愉悦,他的心中特别满足。
“咕咕?这唱的什么?”
奥兰听不太懂混着专有名词的地方歌谣。
但几个手下也不懂。
“我去问问,阁下?”
“不用了。”
“夏季以至,鸟儿啊,唱吧。”
“种子发芽,草木盛开,唱吧。”
“小羊咕咕跟着母羊,小牛咕咕跟着母牛。”
“雄牛跃起,公鹿顶角,唱吧。”
“礼赞吧,鸟儿,感受这一切,永久地唱吧。”
奥兰听了一遍又一遍,没有问任何人,嘴角越听越上扬。
豪横进入这间屋顶漏水,内处昏暗的小酒馆,走近内台道,“我请客,把你所有的酒水都拿出去,分给众人。”
店主看见几个面具人进来,愣了愣。
“大人,您们是哪地家族的”
奥兰只是让店主算账。
可当店主比了个数字后,奥兰才发现,身后四个手下凑起来,五个人才有四个铜板,外加一点碎银。
奥兰自当郡长后,身上再也没拿过钱袋
而昆桑等人,跟奥兰到王国任何地方,只要奥兰“刷脸”,也不会任何人收取自己费用。
夸上海口,但是只能拿出几枚黑硬币后,那原本准备往外般的酒,又往回般。
有靠近听到的酒客,开始开奥兰等人玩笑。
不过语气很轻,都是玩乐之语。
面具之下的奥兰,没有不悦,选了间桌子,坐在里面。
要了半壶黑麦酒。
年纪不大的酒女拿上桌时,还放了一盒干瘪的豆子。
这是店主给客人准备的免费下酒菜。
当面具拿下,酒女呆愣住。
真好看的男人!
于是又偷偷拿来两碟豆子,以便跟奥兰说上两句。
蝇虫飞在酒杯上,奥兰没有欲望饮用。
不过昆桑跟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
“这里的治安官是谁?”
“哥蒙。
“怎么会是他?”
“阁下,弗兰克作乱,死了不少人有些位子就空出来,您下令让我们论功赏赐,那天,哥蒙领着一支维京人跟着阿黛沙,他也是拼了命要突破冲围,进去救您的。
他虔信受洗,娶了一个盎萨小寡妇,
一个多月前,您还在麦西亚交际时,他就带着一部份受洗族人来到这里。”
一位扈从告诉奥兰完整经过。
“好,刚才在广场你们听到了,等会有欢庆女神的活动,让他下令,免掉今日这里所有的酒水食物。”
奥兰等了一小时多,城镇外的丘陵地面,出现四位骑手。
他们穿过大门,进入之后,第一时间来到广场。
村人首领大喊,随后大钟敲响,众人立刻对治安官大人问好。
奥兰戴上面具,来到屋外屋檐下看着远处的哥蒙。
“哥蒙爵爷,欢迎您的到来。”
镇人中有一定地位的老人上前要帮哥蒙牵马。
刷!
马鞭甩过,没有打在人身上,但把老人吓的够呛。
“别废话,让你们准备“春税”,一拖再拖,你们想扯阁下后腿吗?”
作为维京人,哥蒙必须要表现的比更加积极忠诚,所以今年的春税,他要马上收齐。
随后一支八人长矛队,也从大门进入。
他们还带着短剑,准备用武力收税。
“今天是五朔节啊,哥蒙爵爷,请您再宽裕几天吧。”
哥蒙把手指放入耳朵,挖了挖又弹出来。
而他身边的骑手,奥兰认出来,有本是史蒙手下,被自己策反的米乔,也有曾隶属于自己身边的医院骑手。
“一群刁民!”
这句话不是哥蒙说的,那是那为前医院骑手。
他本是平民,如今因战功获得更高的地位,对奥兰的指令奉若神明。
他也曾抵抗庄园主的暴征。
等到自己获得一处小庄园,有了执法权力,反过头认为这群文盲领民,一肚子坏水。
“你们能舒服欢快的庆祝节庆,全是因为我们在战场,打败跨海而来的的维京恶狼,我的弟弟战死,我的背上满是伤疤。现在,让你们交税,就对我哭穷,我太了解你们污浊的心思。”
不交税,那就去死!
这骑手策马晃了一圈,被他眼光对上的人,后怕的低着头。
“领主要比狮子可怕,要比狐狸狡诈,才能统治领内刁民。”
这骑手说了一句,奥兰曾跟萨尔斯讨论国政时说过的话。
他们做到了,先放出风声,延后春税,等庆典热闹办起来,直接带人来拿。
按人头逼税,拿不出的,没收货物,痛打一顿,甚至带走亲人,逼其就范。
“这群人,就是这么收税的?”奥兰语气明显不满。
“阁下,所有人都是这样,要怪维京人。”昆桑直来直去,他没有觉着哥蒙做错了。
“让他停,叫他进来见我。”奥兰说完,走进屋内,其他扈从抽出披风后的武器,让所有人出去。
正要大肆破坏的哥蒙,看见带着面具的昆桑走来,并拉开面具几秒后,差点腿软。
他下令众人停手,迅速冲入酒馆内。
“阁下!”
“坐吧。”
奥兰让人取来一大壶黑麦酒,接着倒了一杯给哥蒙。
哥蒙喝完,奥兰倒,再喝完,继续倒…….
这种烧口刺胃的劣等黑麦酒,哥蒙已经快顶不住了,但还是颤抖着手接过去。
而其他骑手也都进来,站着听训。
“我这么让你收税的?”
“阁下……”
哥蒙忍着难受,奥兰眼睛扫过去,骑手们都低下头。
过了会,奥兰问出来他们收的春税范围。
他们收的是土地租金税,关税(准许贸易),手工业税,市场税,人头税。
弗兰克事件后为了稳定。
奥兰免掉这季林地税,猎物税,还开放其直属领(代管领)一段时间的使用权。
但又为了支援南丁对抗苏格兰,以及备战维京,
刚刚加征了人头税。
这一收一免,领民交的没比较少,奥兰收到名声,恶名手下全扛了。
这还没算他之前狂收的“赎罪卷”,这也是逼的郡长们受不了,干脆翻脸的主因之一。
奥兰沉默,忍住再给哥蒙倒酒。
自己可以发善心,让哥蒙离开,可明天呢?后天呢?
若单单免掉这个城镇春税,其他城镇呢?
领主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去苛责忠诚办事的手下,这只会令他们内心不满。
哥蒙收的都是正税,其他领主都这么干,这才能凑够钱让自己维持常备,让自己建设君临。
奥兰自己才是不应该出现的人。
想告诉哥蒙,纸张的利润可以分摊一点给这里,但最终忍住。
一派正义的指责哥蒙,接着受到领民欢呼,高喊领主公义。
改变什么?
没有!
过段时间,跟维京人打的凶狠,依然要派手下暴征,不给维京人留下抢夺的机会。
自己不能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想到这点,所以奥兰沉默。
“不要造成骚乱,有惯例只要在六月前交齐就可以,难得的盛典,让他们的笑声停留脸上久点。”
哥蒙点头,并聪明的走出去喊道,“本爵想到奥兰阁下说,领主要如山羊般仁慈,所以今日宽恕你们,继续庆祝吧。”
奥兰从后门走时,听到自己的名被大喊。
可那庆祝丰收的咕咕歌词,他已经没一点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