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定逸、天门等人早已认为楚靖武功之高,当世罕有其匹,那手暗器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奥妙难测。
也都曾设想过对方若是朝自己发暗器,大致是躲不过的,可内心深处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自己也是武林中成名许久的一流人物,只要不遇上有数的几人,在江湖上叱咤纵横,也非难事。
可见了余沧海这幅狼狈不堪的样子,那丝念头立时支离破碎。
几人固然知道余沧海先前曾受了内伤,必然对身法有了影响,可楚靖这手段也太过让人绝望,要知道余沧海离他有三丈远啊。
此时的大厅众人,多数内心都在腹诽不已,“这楚靖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近三丈远啊,堂堂青城掌门啊,怎么就被一枚酒杯打翻在地了……”
“这楚靖莫不是个返老还童的老怪物吧?这都是什么神仙手段啊……”
“青城派掌门就这么被干躺了?……”
“这让别人以后还怎么出来混?……”
“你要是郑重其事发个暗器,大家伙咬着牙也就认了。……”
“这坐着不动,就用了一枚酒杯,对方就中了招,这要是双方实打实的交战,这等无寻手段谁躲的过……”
群雄此刻俱是难以置信,惊慌失色,内心想法更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适才余沧海踏步出来,想干什么?
楚靖不用听都知道他的用意,遂施展“弹指神通”要封了他的嘴。
盖因他与余沧海相距甚远,虽说这酒杯附有真气,去势迅捷,声到力至。
可余沧海毕竟得享大名,武功也自不弱,所以他才在这一弹之中,用力技巧更是即发即变,一瞬之间三次转向,纵是余沧海身上无伤,也要让他躲不开去。
若是武功偏弱之人,或是两人距离在近前一丈,以余沧海受伤之身,他又哪有余隙飞身闪躲,楚靖也就不需和他玩什么技巧,只走刚力,他就得立时躺下。
楚靖神光一扫,见众人都是骇然不已,晒然一笑,摆手道:“这位余大掌门想要阻止这位林少镖头说话。
楚某只是让他躺在地上歇一会儿,众位不必在意。”
又看向林平之,说道:“你有什么冤屈之事,可放心讲来。
也让在场众位豪杰都听一听!
此时这五岳派掌门未曾齐到,可除了这嵩山派,其余几家弟子却是一家也不少吧!
无论如何,这公道或许别人给不了你!楚某却可以!”
楚靖最后这话说的虽轻,可语气中的坚决哪个听不出来。
林平之得到楚靖的肯定,直是欣喜若狂,忙忙躬身行了一礼,才正色道:“小子林平之先行谢过楚大侠能为小子主持公道!
小子家居福州府,家父林震南,秉承祖业“福威镖局”。
家父经营镖局日久,日日对小子耳提面命,曾教导说福威镖局福在威前,要广交朋友、少结冤家,所以家中生意还算过得去。
他老人家更是连续三年对青城派松风观送礼不断,平日对青城派更是敬仰有加。
可前些年这余观主对我家礼物都是推辞不受,今年却是收了,日前传了话,说还派了几名弟子来福州,要进行回礼。
家父闻听是欣喜不已,日夜期盼,就等迎接青城派的客人。
可在前段时日,这余沧海的儿子曾在一山间酒家调戏良家女子,小子看不过眼,当时也不知他的身份,就与之争斗起来,结果一时失手,误杀此人。
可从当天晚上开始,我家里的仆人、趟子手,镖师、镖头接连被杀,余沧海仗着武功高强,只玩猫捉老鼠的把戏,闹的众人只以为是恶鬼索命。
家父经过仔细查探后,知道他们都是死在青城派的“摧心掌”下,见识到那份功力。
他老人家知道抵敌不过,为给镖局里其他人留条活路,遂直接遣散镖局,带着我与母亲一路逃亡。
可……可父母在半路俱被青城派拿住。他们反而……反而颠倒黑白,说是我林平之调戏良家女子,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是见义勇为,是被我福威镖局几十号镖头、趟子手围攻而死。
后来我们一家三口都被他们擒住,我也是被人所救,才能得脱魔掌。
起先我只以为是自己才让全家遭难,青城派余观主全是为了爱子复仇,心下悔恨不已。
可是我这一路走来,在我家别省分局偷听到青城派弟子谈话。
这才知道他们哪是什么为子报仇!
青城派这次倾巢而出,是有预谋的灭我福威镖局,在对我家动手之时,其余青城派众人也同时扫灭我家各省分局。
在这期间不只滥杀无辜,就连那开酒家谋生的普通人也不放过,而且将我镖局财物,尽数据为已有。
带不走的还放火烧掉,为了掩盖此事,他们不知烧死多少当地平民。
而青城派如此心狠手辣,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我林家的“辟邪剑谱”。
楚大侠,这余沧海纵容、指使门人滥杀无辜,抢劫财物,恶行累累,我只以为武林中会人人得而诛之!
可小子以前坐井观天,直到在这江湖上走了一遭后,才明白青城派威势有多大。
来到衡山城就是想能解救自家父母,找寻前辈高人,好为小子全家做主。
白天小子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华山派弟子谈话,越听内心越是惶恐,小子实怕无人敢与小子做主!
天可怜见,能让小子有幸遇见楚大侠这等高人,小子厚颜,祈求您能为小子全家主持公道,为江湖上除此大害啊!”
林平之在说到一半时已然泪流不止,在说完最后这句后,“扑通”一声,又重新跪倒在地。
他这番话,说的条理清晰,而且没有丝毫隐瞒。
在场众人都听说了青城派对福州福威镖局动手之事。
只是一方面青城派常人也不敢惹,余沧海还传言江湖,他是为报杀子之仇。
再加上青城派好似和福威镖局也有宿怨,虽然多数人具体不知是何缘由。
可这事人家青城派说的有理有据,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谁都是这么玩的!
大家都是正道中人吗,只要你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这事大家就当看不见了。
可今时非同往日,这楚靖武功如此之高,明言要为这林平之做主。
余沧海,青城派如此胡作非为,又岂有生路。
余沧海听了林平之这话,虽然开不了口,可急的眼珠都快冒血了。
好在还有青城派的弟子,见师父说不了话,顿有一人一个箭步跳将出来,伸手一指林平之,怒喝道:“你龟儿……”
“嗖”的一声,就见这人额头已然插了一根筷子,登时仰面“扑通”栽倒在地。
群雄中自然有人识得此人,言说这是青城派号称“青城四秀”中的于人豪。
多数人都知道早晨那罗人杰,就是被一根筷子钉死的,夜晚这于人豪就布了其后尘。
“英雄豪杰,青城四秀”,转眼间“豪杰”两人就没了,有人还看了看青城派众人,发现“英雄”好似不在。
心下甚是遗憾,不然说不定这“英雄豪杰”还能凑个齐整,一起手拉手呢。
一众高手见这筷子有近半插入了这于人豪额头,此人一双眼珠瞪的大圆,面露怒容,显然到死还想骂人呢,可不说明那根筷子去势太疾,他根本没有丝毫察觉。
此时看那鲜血脑浆顺着筷子流出,谁见了这幅景象不心中发怵。
有人微微瞥了一眼楚靖,虽然未看清是谁出的手,也都知道如此神通手段,非楚靖不可为之。
心下只觉这青城派可能真的要到头了,楚靖这人出手无迹,随心所欲,何人能敌?
楚靖见青城派中人又要出来逞威,哪管他是谁、要说什么,自是赏了他一根筷子。
见再没人不长眼了,袍袖一挥扶起林平之,双眸神光闪闪,游目四顾,冷笑道:“呵呵,众位听了这位林少镖头所言,都有何感想啊?
就是绿林道的人,当道抢劫财物,那趟子手若是不做反抗,都不能伤害他们性命。
这条江湖规矩,只要是走江湖的,又有哪个不晓?谁人不知?
嘿嘿,这名门正派青城派呢?
这余沧海适才接二连三、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正道中人?
颠倒黑白,滥杀无辜,见利忘义,这莫非就是正道中人该有的行事做派?
如此倒真让楚某领教了!
什么正道,魔道,统统都是狗屁!
若实在要分个正魔,谁来说说,余沧海青城派是正是魔?”
楚靖目光如电,扫了众人一眼,除了定逸师太双眼盯着青城派众人,杀机昂然,其余众人却是神色不一,遂冷哼一声道:“以楚某所见,这余观主恐怕早都入了魔道了吧?
也或许所谓魔教中人见了这余观主这等手段,也是自愧不如啊!
说不得就冲他这手段,去魔教也能当个什么使者,长老什么的吧,非此不足以显威啊!众位觉得呢?”
定逸师太闻听林平之所言后,早就厉目直扫青城派弟子,见他们一副栗栗不安的神色,就差把做贼心虚四字写在脸上了,哪还不知真假?
早已气的义愤填膺,双眉陡竖,内息鼓荡。
如不是看楚靖正在说话处置,早都忍不住了,如今听他开口相询,哪还按耐的住,怒喝道:“贫尼也听说了青城派对福威镖局动手之事,原只以为余沧海是因为上代恩怨及为子报仇,只找了林震南一人,谁知其中竟有如此猫腻!”
说着转向余沧海,戟指大骂道:“余沧海,你枉居侠义道,也配执掌一派门户,真是辱没了青城派数百年来的美名。
楚少侠说的不错,你此等作为比魔教更甚,你也有脸活在世上,适才也有脸在这狺狺狂吠,以正道中人自居!
老尼与你这等人物,同处一场,都羞煞难见世人!”
说着拂袖一挥,朝楚靖道:“楚少侠,还请你解开余矮子的穴道,让贫尼与其拼个死活!”
定逸师太老态龙钟,可这番话说的真是让无数须眉男儿汗颜不已。
换了他们敢吗?
要知道她可不是要乘人之危,而是要与余沧海决一死战!
楚靖自然不会让定逸掺合这事,他也知道这老尼说这番话,也不是故意来卖好。
遂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老师太云天高义,楚某自是真心饮服!
可今日这事,还请师太作壁上观!
且看楚某会一会这名震天下的川西武林领袖!”
定逸说实话今天是真的莫名高兴,她也不知这楚靖为何对她如此尊崇!
和别人说话,那副傲然姿态!
可和自己说话,都是站着说话,豪无丝毫失礼之处。
心想:“这人武功这等高深,今日之后定然名传天下。
可他对少林方证大师,武当冲虚道长半点看不上眼,却对老尼如此推崇。
以他如此武功,却行那烘云托月之举,必让老尼与恒山派的威望更是一层楼!
可老尼如何受得起他这份礼遇啊!”
想到此处,心下真是好生感激,遂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郑声道:“楚少侠武功之高,举世无匹!
贫尼能得少侠金口一赞,已为平生之幸。
定逸年老德薄,岂能再当得少侠如此推崇,老尼实是受之不起!
今日之事楚少侠既如此说,贫尼又敢不从命,自当洗耳恭听,拭目以待!”
楚靖哈哈一笑,拱了拱手,此时身子一屈再次落座,双眸寒光一闪,直扫青城派弟子。
靠前众人见楚靖刚还满脸和煦与定逸师太说话,转眼间双眼神光四射,顾盼之间凛然生威,真是神威如狱。
有些心虚之人只一看楚靖眼神,就感觉浑身发软,白毛汗都冒个不停。
楚靖看着青城派弟子,冷冷道:“林平之刚才所言,是否属实哪?
各位青城派的“英雄好汉”,想好再回话,机会只有一次!”
此时场中的青城派弟子着实不少,而且都参与过灭福威镖局各地分局之事。
都知道林平之说的分毫不差,可要是认了,这就是出卖师门,以后武林之中哪有立身之地。
可要是不认,恐怕性命顷刻而休。
看看平日威风八面的师父都如同一个小丑,张牙舞爪的躺在地上。
再者于人豪师兄脑门上还插着筷子哪。
“嗯?怎么?都是不想活了?”
楚靖见这帮人此时额头冷汗直冒,身子都在打摆子,他对江湖规矩岂会不知,这帮人的为难之处他虽心知肚明,可也没这么多时间陪他们在这穷耗。
遂杀机微显,这话一出,顿时有人承受不住这股无形压力,“扑通”跪倒在地,哭诉道:“楚大侠!我们都只是普通弟子啊,掌门有命,我们岂敢不尊哪!
我们日夜苦练林家的“辟邪剑法”就是为了对付林家。
此次对林家动手,本就是掌门人筹划已久之事啊!还望大侠饶命啊!”
人的从众心理,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
一见有人跪地,立马“扑通扑通”跪了一片,那跪地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霎时间各个痛哭流涕,丑态毕露。
哪有丝毫名家弟子的风范。
在场群雄见了,嘘声不已,无不鄙夷其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