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少晌,任盈盈被方生圈在棒圈之中,已是左支右绌,不但败像已呈,如今她就是想要抽身退去,都已非其所能了。
二人打到这会,已然拆了近四十招了,武学修为可说是高下已盼,若是比武较技,任盈盈就该自行弃剑认输。
若还是死缠烂打,那就如同市井无赖一般,比之土匪强盗都有所不如了。
太过有失武学高手的身份了。
可任盈盈身为日月神教圣姑,岂能主动跟着方生去少林寺,纵然是死那也是休想。自仍是强撑硬攻。
楚靖现在想的是什么?
就是等到关键时再出手,救这任大小姐一次,也好顶了自己上次唐突之过。
至于能不能顶的了,也只能先顶一次再说。
若是出手太早,人家不领情还是小事,要因自己擅自插手,坏了人圣姑的名头,那指不定又是一桩梁子。
楚靖见任盈盈呼吸急促,喘息声很是粗重,显然是内力已然供不上,所发招式的需求了,这情状肯定撑不了多久了。
任盈盈当下早已叫苦不迭,她打不过楚靖也就罢了,可与这老和尚拆了这多招,也奈何不了对方分毫,还处处受制。
这天下间的高手怎的恁多,尽都让自己遇上了。
心下暗自后悔,不该自负过甚,当时闻听这是少林方生,就应该听从老师侄的,夺路而走才对。
眼下竟被老和尚逼住。打不过、也脱不出对方棒圈,竟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但事以至此,也只有强行支撑了。
手上招式兀自源源递出,内力却渐感不足。
二人又过了数招,方生经验何等丰富,立时便感到对手内力减弱,压力顿轻,乘机一棍直戳任盈盈小腹。
任盈盈挥剑想要格挡,身形也是飘身疾退,就听方生蓦然大喝一声:“得罪了!”脚下一进,木棒倏然上挑,越过短刃直戳对方咽喉。
方生这一招虚实结合,变招迅捷无伦。
高手对招,对招数中的虚招、实招自是要能辨别清楚,任盈盈眼见对方戳向自己小腹的这一棒既疾又狠,仿若劲力已尽,按道理不能中途转向。
哪料这老和尚居然能在这种状况下倏然变招,顿时大吃一惊,危急中不及提剑挡格,头尽力一侧,这一下胸腹空门全露。
方生眼力何等老道,岂肯错过良机,不暇思索,顺势抢近,“呼”的一声,左掌疾出,直击对方右肩。
这一掌蕴内含劲,劲风袭人,任盈盈此时内力大耗之下,已然脚下不稳,这一退内息已尽,如何有余力躲开这掌。
一闻此掌来势,知道只要中掌,自己定然经受不住了。
忽地眼前一花,方生一侧平空多出一个人来。
而方生只觉倏然间平空竟生出一只手来,拦握住自己手掌,在这俄顷之时将他这掌给硬生生拉了回来。
方生顿时心头大震、骇然惊觉,他满拟靠这劲足力强的一掌必能建功,将黑木崖的人给打伤擒下。
哪能料想到天下间竟能有人,将他含力击出的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给拉回来。
即令他最钦服的师兄方证,最多也就不过施展易筋经神功将他震退,或是有其他武学高手用借力打力之法将他这掌移往别处。
可若想轻而易举将他这掌给拉回来,他们也绝无这等能耐。
至于那些什么五岳派中的各位掌门人物或者江湖上的其他一流高手,见了他这一掌,更是不敢直撄其锋,遑论将之拉回来。
这来人只这一手,就让方生神摇心落,要知将掌震退与将掌拉回,两者效果虽是无异,但其中所蕴之功力那是判若云泥。
再者说以他的武学修为,纵然全力对敌,身周的风吹叶落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出手之人却能欺近自己之身,让自己毫无所觉,真仿佛神佛显化一般,神龙夭矫,无迹可寻,他若想取我性命,岂不犹如探囊取物?
是以一时间,少林寺的一代高僧,竟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只觉攥在自己手上的五根手指那就是催命符。
心知对方若此刻再次心生杀念,只需再发一招,便能让自己去参拜佛祖,霎时间心灰意冷,骇然色默。
听得耳边有人笑道:“少林方生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高人,今儿个怎么对一弱女子下此重手,未免太过有失身份了吧?”
说着那攥住手掌的五根手指已然松了开了。
方生闻听这话,饶以他坐禅几十年的定力修为,都是腹诽不已:“弱女子?
你家弱女子都是这样的吗?
纯粹就是仗着武功胡说八道。”
只是此刻他自是没心思和对方理论,只顾回头相看。
但见来人已离了自己五六尺远,他知道,这是对方放脱自己手掌后,就在自己转眼之间,又闪身疾退了。
心想这人简直就是趋退若神,如鬼似魅。
见其也就二十年岁,玉冠黑发,一袭黑色锦衫,身材修长,英姿勃然,双目如电,略一触其目光,就觉如刀似剑,锋锐已极,又觉好似如雾蒙尘,若隐若现。
方生心下已知这人的内功修为之高,已臻不可思议之妙境,只有在前代典籍中有过些许记载。
再一想对方适才拉回自己含劲之掌,必是打通任督二脉,贯通阴阳的绝世高手。又见对方竟如此年轻,心中惊叹、倾倒不已。
忽地脑中灵光闪过,登时想起一人,将短棒插入腰间。
双手合十打了个佛号,素容正色道:“老衲少林方生,如老衲猜的不错,尊驾莫非就是威名盖天下的楚靖楚大侠?”
“哈哈,好和尚,真有你的,一下就被你给猜出来了,平白没了意思!
不过楚某人虽说狂妄,这大侠之称那还担不起,你就不用捧我了。”
楚靖也没想到自己这名声竟然如此之大,连少林第一代的僧人都已然听闻,还能立马对号入座,心中虽不免有几分得意,自也有些意兴索然。
“尊驾太过自谦了,衡山城一事,阁下早已声名远扬,所行之事,大侠之称当之无愧。
老衲能猜到阁下身份,也是全脱此事,自也不足为奇!
今日之事,既然有阁下出面,老衲敢不从命,还请有瑕赴少林一叙。”
方生话虽说的客气,可言外之意,楚靖也是听的明白,这意思就是今天你护了魔教之人,我可以揭过,但你也得上少林做个交代了。
这就是典型的人倒架不倒。
不过这也是江湖人的通病,纵然认怂,场面话那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霎时间楚靖双眸精光大盛,游移扫视方生与那觉月和尚,那觉月和绿竹翁在楚靖一出现,早都停手罢斗了。
方生、觉月虽说都是少林寺中人,可也是听过楚靖凶名的,见了这幅眼神,再联想到他那盖世神功,也不禁栗栗生危。
也只一瞬,楚靖眼神重又回复平静,看了看方生,说道:“你不用说这些场面话了,不管是找场子还是要交代,你纵是不说,楚某不日也当亲赴少林寺!”
楚靖本就想着去完嵩山,再去少林,对这两人,如今一切未能确定,就不到兵戎相见的时候,遂也不甚在意,方生那番话中隐隐然的叫号之意。
“阿弥陀佛,既如此,老衲与师兄定在敝寺恭迎大驾!先行告辞了!”
方生躬身行礼道。
楚靖只是也未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方生何等阅历,见楚靖明显是没有留人之意,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了,很是知情识趣,一挥手欲要带着觉月离去。
绿竹翁喊道:“慢行,带走你们的人。”
方生微微一顿,转头看了一眼绿竹林,谓然叹道:“几副臭皮囊,葬也罢,不葬也罢,离此尘世,一了百了。”
说着已然转身带起觉月疾行而去。
绿竹翁见方生去的很快,一转眼就出了绿竹巷,那是腹诽不已:“老和尚,谁让你摆高僧的谱了,还讲起禅语来了,你不带走,还不是得让我老汉收拾。”
任盈盈在眼前一花,方生掌风顿消时,自看到了是楚靖出手。
她是何等聪慧机敏之人,只要不是气急攻心,神思外驰,刹那间就将这一切想了个清楚通透,心中顿时又气又恨,若非武功不济,恨不得当场揍翻楚靖。
遂也只是斜眼微悌了楚靖一瞬,就收回目光压根没做理会,只顾调匀呼吸。
而今见方生一走,还是不给楚靖一个眼神,反而踉跄迈步,自行进了竹林。
任盈盈这一出,就让某大侠着实有些尴尬了,他的计划也都全盘成空了啊。
他本想着,按照江湖规矩,任盈盈她最少不得给自己来个,感谢楚少侠相救之恩。
那他自然顺势来个不足挂齿,一切不都水到渠成了,再来几句,什么你我以后互不相欠云云,那梁子不就能彻底了结?
而今这是典型的不按套路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