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音冷硬,又充满不屑之意,楚靖循声一看,正是那黄衫黑发左冷禅。
双目寒光一闪,真气一提,就见左冷禅也是冷冷盯住自己,眼神没有丝毫回避。
略一转念,就明白了对方那副小算盘,遂敛气归窍,眉头一挑,转眼看向方证,诚然道:“不知这位是……?”
方证微一颔首,正色道:“待老衲为楚少侠引见几位高人。这位就是五岳盟主,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了……”
楚靖讶然道:“原来如此,若是左大掌门那就难怪了!
真是见面犹胜闻名啊!
怎么?左大掌门,五岳派不够你玩了?
这是已经荣升少林寺的太上方丈了?
还是什么时候,你又施展一些下作手段,让少林寺成了你嵩山下院了?”
楚靖这话不但恶毒还一语双关,左冷禅自然明了,脸上一缕红晕转瞬即逝,那张万年不变寒冰脸,都不禁抖了几抖。
此语一是讥刺他擅自出头,凌驾于少林方丈之上,二是连少林方丈也给骂进去了。
饶是以他定力之高,也气得一时有些身形微颤,略显失态。
却也明白他的小心思,不但没让楚靖恼羞成怒,还让他在众人面前,不但对方证大师失了礼数,也让少林寺折了面子,
不禁有些纳闷,这楚靖身怀神功,又如此年轻,就该气盛啊!
怎的如此讥讽于他,还能忍住不动手?
武功如此之高,还有脑子,这可就真难对付了,不禁大为失望头疼。
因为只有他知道,少林、武当和他不是一条心,对待楚靖的态度也是大为不同的。
楚靖其实适才自然也有蕴意了,欲要动手来着,可略一转念,不能就因为左冷禅一句话就动手啊,此时动手正合了他心意。
今日少林寺人多势众,若是自己不讲规矩,一旦混战起来,不管他能杀多少人,最终也得退,此非他所取也!
楚靖这一句话,就让少林寺的和尚,以及嵩山派的人那是恨的牙根都痒痒,一脸忿色,若非不得号令,早都扑了上来。
少林寺中人虽觉楚靖言之有理,这左冷禅就是摆不清自己位置了,敢在本寺越俎代庖。
但楚靖拿他们至尊方丈说事,无疑也是大不敬了。
要知道少林寺的人虽都是佛门弟子,可那无住无着的佛门要义,以及佛祖舍身饲虎的大慈悲,那可是一成也没学到,闻听此等不恭之语,自然各个义愤填膺了。
便想让楚靖见识一下少林功夫,让他知道知道,敢在少林寺胡说八道,这少室山可是好上难下。
嵩山太保,自然知道师兄,如此说话是为了什么,只是没想到抱起石头砸自己脚了。自然也得有所反应,均对楚靖怒目而视,抚剑鼓气,恨不得看死对方。
方证对这态势自是洞若观火,沉声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一声低沉凝强,众人耳中却是嗡嗡大响,正是少林寺绝技“狮子吼”功夫。
众人脑中一沉,也随之一清,那种剑拔弩张之感,不由消弭了许多。
也尽皆钦佩,方证大师内功修为果然非同小可,不同凡响。
连楚靖都觉方证内力之深厚不在任我行之下,至于内力之精纯犹在对方之上了。
看来这易筋经果真没有白练。
方证只为镇住本寺僧众以及嵩山派之人,免得双方就在本寺门前大打出手。
就用上了“狮子吼”功夫,至于是否造次唐突,也顾不得了,总不能让少林寺给嵩山派真的就此顶雷吧?
要知道今日是在本寺,他们人多,楚靖武功再厉害,也不怕他犯浑。
可主动招惹楚靖这等敌人,这也非他所愿,因为他知道一旦惹了这等高手,若不能将他一举摧毁的话,少林寺将会永无宁日,没人承担得起这等后果。
若非楚靖行事太过张狂,明言要改变武林格局,又说他与冲虚道友浪得虚名,显然对少林武当用意不善,若非是怕楚靖灭了嵩山,再针对少林武当,他和冲虚道友哪会替嵩山派出头。
方证见自家师弟俱是脸色平缓,情势已然得到控制,遂双手合十,微微一笑,说道:“楚少侠出道不久,有些事或许不尽清楚。
左掌门乃当世高人,又是正道魁首,见多识广,老衲虽为少林方丈,好朋友若有高见,也自当听从啊。”
左冷禅闻言,脸色缓和了许多,至于嵩山派太保直接就是嘴角上扬,恨不得放声大笑了。
楚靖听了总觉哪里不对,方证是在说他年少不懂事,还是表示少林寺护定嵩山派了。
但见老和尚总是笑脸相向,一时也不得发作。
只觉他城府甚深,跟泥鳅一般,滑不溜手,很是不好斗。
“阿弥陀佛,楚少侠,左掌门,二位都是当世高人,还有冲虚道长也在,再者楚少侠玉趾光降,敝寺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还请诸位一同入寺奉茶,我等也好坐下详谈。”
楚靖见方证说的很是真挚,他艺高人胆大,对方纵然人多,也无丝毫惧怕,也想看看这帮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点了点头。
等进了少林寺,没想到方证言说,今日来客甚众,径引一行人到了寺中广场设坐奉茶。
少林主位,武当派、嵩山派坐在客位,俨然是一派。
他自然单人独坐一侧,心想:“这是待客之道?这明显就是打架之地,还扯什么来人太多,大厅容之不下。
少林寺就这么寒酸?恐怕是怕动起手来,毁了他们这宝贵庙宇吧!”
果然未等茶水下肚,左冷禅率先发难,冷声道:“敢问楚少侠,你也是武林高人,今天当着方证大师、冲虚道长金面。
左某想问问,是我嵩山派与你有什么怨仇,让你在衡山城坏了我三位师弟性命,还是他们个人与你有何仇怨?
此等深仇大恨,左某身为五岳盟主、一派掌门,自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今日便要向你讨个公道。”
楚靖笑道:“呵呵,讨公道?好啊?那就请左掌门下场赐教一二,若是胜了,楚某这颗大好头颅,自当双手奉上!”
若是旁人对左冷禅说这话,他自然无所畏惧,他又怕得谁来?
可楚靖说这话,他着实忌惮颇深,压根不接这话茬,只是心中益增愤怒,峻然道:“你楚靖武功之高,众所周知。
左冷禅有多少分量,岂是你的对手。你也不必拿这番话来挤兑人,莫非你今日来少林寺,就是为了显功夫?”
楚靖笑而不语,只顾喝茶,心下暗骂:“怂货一个!”。
左冷禅转眼望向方证,拱手素声道:“方证大师,您德高望重,少林寺名垂千载,左某不才,致使我武林正道蒙羞,恳请贵寺为本派主持公道。”
方证口宣佛号,振声道:“左掌门言重了,主持公道不敢当。
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老衲确有化解贵派与楚少侠怨仇之心。
毕竟二位俱是武林亭柱,若是无休止争斗下去,实非武林之福啊!”
说着看向楚靖,正色道:“楚少侠,尊驾英名远播。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古训俗人且知,你自然也是深知。
这嵩山派三位太保丧生于尊驾手上,嵩山派要个公道,也算说的过去吧?”
楚靖其实一直再上少林寺之前,就曾想过,少林寺为何会甘冒大险,为嵩山派出头。
他们明知自己武功高,尤其是方生亲眼见识过自己之后,他必然要向方证禀报。
这方证哪来这大胆子,敢主动出面架这等梁子,他凭什么?
莫非以为顶着少林招牌,就能吓住自己?
而今又听他扯什么“杀人偿命”,真是够了。遂冷笑一笑,扬声道:“方证大师,人我已经杀了,嵩山派要公道,楚某也让左冷禅上场赐教,这难道不符合武林规矩?
嘿嘿,谁知他怂货一个,不敢来,怎么?我还得绑住手脚让他报仇了?
不过今日是在少林寺,你的地盘你做主,他既然能搬出你来,也算有本事。
楚某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你这禅宗祖庭,少林寺人多势众的,楚某着实不敢不给你面子啊!
那你就说说,我该怎么做?
或者说,说一千道一万,你少林寺铁了心,就是要帮嵩山派报仇?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们三大派来个一拥而上,楚某双拳难敌四手,说再多也没用,是吧?”
方证谓然道:“岂敢?冤冤相报,纠缠不已,嵩山派那几位死于尊驾手下,也是前生的业报,报仇之说岂是佛门弟子所当为?
只是少林寺与嵩山派同属正道,左掌门既然找上门来,老衲也愿意出面做个和事佬。
遑论尊驾出道以来杀业太重,动辄伤人害命。
若能承诺自此以后修心养性,不再做出伤害我武林正道之事来,那嵩山派与尊驾的过节,老衲及敝寺也愿意向左掌门求情,双方就此罢手。
于此大家都有好处,江湖上也能得以太平,这也是莫大功德啊!
不知尊意如何?”
楚靖仰天大笑,说道:“如此说来,这就是方丈大师所主持的公道了?”
方证手掌轻摆,谦然道:“公道之说,老衲年老德薄,岂能担待得起啊!
我也只是靠着祖辈余荫,薄有虚名而已。
老衲望请二位今日都能明言罢手,不要让江湖大起风波,也就是吾之所愿了!”
楚靖看出来了,方证这是护定嵩山派了,还动不动敝寺、余荫的,这是典型的跟自己亮肌肉呢。
自己若还要对付嵩山派,就是不容于武林正道了。
到那时,少林寺阖寺上下自然不会只是参禅念经了,那就该斩妖除魔了。
嘿嘿,了不得啊,自己若是稍微蠢一点,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来。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再确定一把。
遂一脸诚色,郑重道:“方证大师,左冷禅野心勃勃,想要五岳并派,与少林武当鼎足而立,你莫非不知?
你又缘何为此?莫非你也赞同他行五岳并派之举?”
方证神色自若,不假思索道:“五岳是否并派,老衲着实不知,况且五岳纵然并派,也是五岳自家事务,老衲只是少林方丈,又岂能多做置喙!”
楚靖一听这话,看方证神色肃穆,谁见了不说,他老人家说的肯定就是真话了,他再也懒得给方证好脸了。
他妈的,这是赤裸裸的胡说八道,若非他看过小说,知道最不想看到五岳并派的,就是少林寺了,而今这老和尚对他说这个。
果然都是伪君子!
言念及此,不由双眉一轩,蕴声道:“你这老和尚这么希望江湖太平,前段时日,福威镖局被青城派连挑数省分局、害命无数,你怎的不闻不问?
哦,莫非什么杀人偿命之类的说法,也是因人而异?呵呵……”
“无量天尊,楚少侠此言差矣。
青城派与福威镖局之事,本就变起仓促,谁又能事事皆知?
若非你在衡山城让青城派图谋,大白于天下,天下人都只以为他是为师出气、为子报仇。
我等名门正派行事也得讲道理,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对人家之所为加以置喙吧?
再者余沧海一派掌门,已被你整治的声名尽丧,虽生犹死!
而今你再提青城派之事,又有何意义?”
这番话不愠不火,语音很是平淡,却很显功力。
楚靖循声一看,正是武当冲虚,此时正一脸谦和看着自己,心想:“一丘之貉,青城派和福威镖局之事,旁人不知,他和方证什么不清楚,如今却在这信口雌黄!
不愧是好基友啊,自己好大哥有事,这小老弟是真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