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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金马坊公交站台,人太多了,好不容易等来那路车,一群人往上挤,卿清荷站在后面,刚动动脚尖,就被人往旁边一推,像根被人推来搡去的小草。
姜凌连忙把她从人群中拉出来,带她走向路边。
“姜凌哥,我们去哪儿?”
“打车。”
“啊?再等等吧。”
“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能挤上去吗?”
卿清荷不再说话。
打车到西院楼下,姜凌付了十多块车费。卿清荷看了看,转头推门,推不开,拉也拉不开,小脸涨红,着急又羞愧。
姜凌从她背后伸过手去抠着开关,给她示意了一下,然后打开。卿清荷垂着头钻出去。
送她到宿舍楼下,姜凌说:“晚安,想想明天去哪儿玩。”
回到东院,宿舍还是只有张贵安一个人。看姜凌吹着口哨去洗溅满红油的衣服,张贵安就知道他今天和卿清荷的约会很甜蜜,真是羡慕啊!
洗了衣服躺到床上,姜凌美滋滋地想着明天她要是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就先去买手机和相机,然后带她去大观公园坐摩天轮。
结果第二天叫她出来玩儿,不来了,叫她下来吃饭,说吃了。
真是小姑娘的脸,六月的天!昨天不是好好的吗?
后面电话都没人接,去宿舍楼、食堂、小花园都没找到她。三号十一点半,姜凌打电话过去,是阮湘琴接的。
“小妹在洗衣服,我叫她。”阮湘琴说,她们已经习惯了,姜凌打电话到寝室,都是找卿清荷的。
“不用,我找你。”
“啊?你找我干什么?”
“卿清荷天天在寝室干嘛啊?”
阮湘琴笑道:“看书啊!”
“她吃什么啊?”
“泡面啊!”
姜凌揉额,“你给我把她的泡面拿下来!”
阮湘琴笑出声,从听了卿清荷给家里写的信后,她们也隐约感觉到她可能在省钱。但大家都不是有钱人,也帮不到她,而且她自尊心又强。
挂了电话,就把卿清荷放在床底的泡面抱下去了。
姜凌看着那一箱泡面就生气,拿出一包,这牌子听都没听过,咔咔捏碎了一包,撕开包装袋,里面就一包调料,又撕开一袋,还是一包,再撕开……
看来不是被诅咒了,这应该就是最便宜的泡面吧!她可真行啊!
阮湘琴说:“班长交给你了,我去吃饭了哦。”
“你做了一件好事,我请你。”姜凌掏出十块钱,“去吧。”
阮湘琴接过钱,跳起来,“谢谢班长,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尽管吩咐!”开心地跑出去寻觅大餐了。
姜凌也乐了,你看这女孩儿多好!
卿清荷回寝室晾好衣服,到处找泡面,然后电话就响了。
接起来。
“在找泡面吗?”
“啊!”
“下来。”
卿清荷很快下来了,袖子还湿着,看看姜凌脚边的泡面,奇怪道:“姜凌哥,你什么时候去我们寝室拿……那……那是你买的吗?”
“是你的。”
“你为什么要拿我的泡面?”她那小眉毛就立起来了。
“医生的话你是一点不听啊!”
卿清荷抿抿唇,低下头,扯着湿湿的袖子,“泡面也是吃的呀,都买了,也不能浪费呀。放假食堂也没什么菜呀,我也不想下楼呀……”
是不是这个月生活费还没到啊?又买了隐形眼镜,做了检查。普通学生一个月三百到五百生活费,她可能真的没钱了吧?
“你一个月多少生活费?”姜凌直接问。
卿清荷摇摇头,“我没有算。”
“没算?”姜凌诧异,她这样精打细算,居然没有算!
“我家没有规定多少生活费,没有按月打,他们去银行也不方便啊,就开学一起给我存卡里的。”
“所以你卡里有钱了?”
卿清荷摇摇头。
“没有?还是不够?”
“够,够的。”卿清荷又点头。
“既然够,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苦?”姜凌也不知道她真够还是假够,反正是压不住火了。
卿清荷抬起头,“哪里苦了?我从来不觉得我过得苦啊!我们那里大部分孩子读完小学最多初中就出去打工了,我读了高中,考了个大专,我爸妈也依然送我读书。
我爸妈在家干活,一天也是稀饭咸菜面条,我什么也不干,就读读书,每天有饭有菜偶尔吃吃泡面,哪里苦了?能读书已经很幸福了。”
姜凌眨眨眼睛,扭过头。
一会儿说:“既然不苦,那我去问高老师你的入学资料,给你家打电话,告诉你爸妈你一天在学校吃些什么。”
“我家没有电话。”
“那我就写信,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你在学校一顿吃一两饭,现在干脆天天吃泡面,还说不苦。还有体检营养不良、贫血……”
卿清荷连忙拉住他胳膊,摇头,“不,不行的。”
拿捏了!她过于懂事,心疼父母辛苦,也不想让父母担心。
“那以后叫你吃饭就好好吃饭,哥的生活费多,两人吃饭,绰绰有余。”
卿清荷低下头,“你又不是我亲哥,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什么?”她声音太小了,不看她的脸听不清她说话,就像不看字幕听不清电视声音一样。姜凌低头凑近她。
卿清荷仰开头,又摇摇头。
“我从小都是自己带米带咸菜。现在不用自己带米带咸菜不用自己蒸饭,还有新鲜的菜吃,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啊!”
“卿清荷……”姜凌好想抓住她脑袋晃晃,“以前是以前,现在你这样不行啊!”
她却振振有词:“怎么不行了?你不能用你的生活标准来评判我,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没事。”
“没事?那营养不良、贫血的是谁啊?医生不是说了吗?要加强营养!怎么不听呢?最后搞出病来不是花更多钱吗?你生病了你父母不会担心吗?”姜凌越说越气。
卿清荷眼里转着泪花,咬住唇扭过头去,一会儿说:“姜凌哥,我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你不用太关注我。
我那天不该跟你说那些,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但不是为了获取你的同情和物质上的帮助,只是爬山爬上爬下没完没了,我想说我走出来了。
至于吃饭,大人小孩都是这样,很多同学都是这样,要不然学校就不会在食堂之外还有一个专门蒸饭的厨房了。
我从没有觉得苦,也没有人说这样苦,是你告诉我我苦。”卿清荷蹲下端起他脚边的箱子,“不要再叫我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