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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花楼在太原的另一处分舵中,苍花娘娘正站在楼宇之上,负手而立,淡淡望着城门口……以她的角度与视力,落霞街发生的任何事,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瞧见刘约之浑身是血,身负重伤走进城,让她微微挑了挑柳眉……没看见千里马,那马可是真被抢走了?
就在此时,绮鹤匆匆而来,“娘娘,娘娘……”
苍花娘娘微微抬手,“如今可知晓他的信息了?”
“是,我们派姑娘靠近田文镜,他尤其钟爱年纪大的成熟女子,没出一会儿他便沉溺在温柔乡,如实说了……”绮鹤深呼一口气,道:
“夜华楼的聚会中,江白匆匆离去,而后那游侠儿从一只莫名其妙出现的雪枭那儿取了一封信后,也一同离开,街上不少人都曾目睹过他飞身而起,行事匆匆,根据方向,我们昨日排查了一整天,才在石松街发现曾有打斗的痕迹,查了地契,发现屋主是燕九,然后,然后……”
绮鹤粉唇嗫嚅了下,才不可置信道:“发现了江白的尸首。”
苍花娘娘猛然回首看向绮鹤,而后杏眼微眯,问道:“他的名字?”
“赵无眠。”
“何门何派?”
“不知,说是风灵月影宗,但天底下根本没这宗门,想必是他随口说的。”
苍花娘娘沉默少许,继而回首望着落霞街的惨状,又沉默了许久,而后才噗嗤一笑,笑得不能自己,花枝乱颤。
“燕九为了缉拿洛朝烟,在河曲惨败,打败他的人身份不明,只知使用月华剑,但燕九的肚子被捅了个窟窿,这可不是狭长剑身能办到的……”
苍花娘娘语气喃喃,低声道:“而燕九是有一只雪枭的,当初他用雪枭帮我找了个人,我才给了他一枚苍花令,那雪枭我见过,又肥又胖,但很有灵性,也算难得的珍宝……”
绮鹤歪着脑袋,眨眨眼睛,满脸疑惑。
“赵无眠抢了晋王的碧波,杀了晋王的人,如今还要抢晋王的马,这是什么深仇大恨?”苍花娘娘低声自语,少许之后才收敛起笑意,又沉默了良久,而后才望着绮鹤,极为严肃,道:
“这事瞒不住,而刘约之吃了大亏,肯定会来找我们要说法,他是聪明人,我能想到的事,他定然也能想到,而晋王目前最怕的事便是被天下人知道他想杀了嫡公主当皇帝……”苍花娘娘沉吟少许,而后继续道:
“赵无眠也怕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我们主动向外放出他抢了晋王三匹千里马的消息,大肆宣扬,但切记,要坐实他就是从我们幻真阁叛逃而出的叛徒,是为掩人耳目……而这种掩人耳目的事,无论是晋王还是赵无眠,亦或是我,都乐意见到。”
“啊?为何?”绮鹤一脸不解,她开始听不懂娘娘在说什么了。
“他八九不离十便是护送嫡公主的神秘男子,而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晋王同样也不想被人知道嫡公主与他为敌,而我既需要赵无眠替我清除本我堂,更需要……”
苍花娘娘顿了顿,继而自语道:“缴纳投名状的时刻到了,当初武功山掌教救了景正帝一命,而后成了国教,那我苍花楼又为何不行……
……赵无眠啊赵无眠,本以为你只是我的一颗宝玉,却不曾想,你原来竟是我的‘传国玉玺’……你的祸水东引,如今于我而言,不亚于天上甘露……”
赵无眠虽然抢了晋王的马,但能不暴露自己这个‘护龙使者’的身份自然最好,否则前来追杀他的人可就不止晋王与赏金猎人。
晋王为了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也不愿被人知道此刻洛朝烟与他撕破了脸,只要坐实了赵无眠是幻真阁的叛徒,那此次千里马被抢,就只是‘江湖人挑衅藩王’的面子问题,而不是政治问题。
苍花娘娘此举帮了晋王,也帮了赵无眠,做法很灵活,一方面可以帮晋王抓赵无眠,另一方面也可以虚与委蛇,暗中与赵无眠接触示好。
说白了,就是两头下注,无论最后是晋王赢还是赵无眠赢,苍花娘娘都有说法,都能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都能混一份‘从龙之功’……除非最后是‘幼帝派’获胜。
只不过,苍花娘娘在见识到赵无眠众目睽睽之下夺马的胆气后,心底其实更倾向于‘女帝派’,而非‘晋王派’,但掌权者,总不能把自己的后路堵死,所以还是两头下注为好……而具体该不该把苍花楼的命数赌在赵无眠身上,此刻谈论还为时过早,毕竟苍花娘娘也没有与赵无眠接触过。
所以苍花娘娘才顺着赵无眠此前的祸水东引,顺水推舟替赵无眠坐实了他是幻真阁叛徒的身份,完全符合赵无眠,晋王,与苍花娘娘的利益,所谓一举三得,就是如此。
黄昏很快过去,转眼便入了夜。
无咎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前来烧香拜佛的人数不胜数,落霞街的惨烈半点没有影响到这里,只能从行人的三两交谈声获知一二。
一架豪华马车停在街边角落,引起行人侧目,却也无人太过在意。
洛湘竹坐在马车内,怀中抱着个小暖炉,面色担忧,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她从黄昏等到入夜,也没见到慕璃儿带赵无眠回来,眼看都入了夜,她只得轻叹一口气,披上纯白的狐裘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便一手抱着小暖炉,在贴身女护卫的搀扶中下了马车。
细雪纷纷,面容精致,气质柔弱的绝美女子缓步向无咎寺走去,路上行人纷纷看来,眼底藏不住的惊艳。
排队烧香的人不少,洛湘竹并未仗着自己是藩王之女搞特殊,慢慢排着队,待轮到她时,她便取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让贴身女护卫递给旁边的主持。
主持是个老和尚,瞧见其上内容,脸色微微一变,继而让旁边的小沙弥为洛湘竹引路。
不一会儿,小沙弥带着洛湘竹来至一处偏僻角落,才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而这里有个面容精致,但年岁不大,才十二三岁的带发尼姑等着。
她身旁载着一颗大槐树,两匹黑马便被绑在树上,埋头吃着草料。
小尼姑则背着双手,百无聊赖踢着路边石子。
瞧见洛湘竹,她眼前微亮,小跑过来行了个半手礼,继而好奇问:“你就是王长志?”
洛湘竹面色稍显古怪,微微点头。
“这是师姐让我交给你哒~”小尼姑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脆生生道。
大冬天的,小尼姑在此地显然等了许久,指尖都冻得邦红。
洛湘竹便将小暖炉递给她,柔柔一笑,而后才接过信。
小尼姑微微一愣,继而抱着暖炉,露齿而笑。
没瞧见疑似‘解药’的瓷瓶,洛湘竹心底微沉,待拆开信封,才发现里面包着一颗‘药丸’。
她愣了少许,捏着‘药丸’,略显紧张地摊开信纸,只看上面写道:
【深冬的雪花,凛冽的寒风,无咎寺的夜色,以及担惊受怕的洛姑娘,晚上好。】
洛湘竹噗嗤一笑,紧张的心情随着这些文字忽的烟消云散,却看赵无眠继续写道:
【毒药的事也是骗你的,那天我喂你吃的,只是从酒楼零食盘子里随手拿的糖豆。】
洛湘竹眨眨眼睛,继而腮帮子一鼓,居然还真是骗她?赵无眠这厮骗了她两次,她完全就是被空手套白狼了!
【我在信封里又塞了颗糖豆,是另一家酒楼的……这里的零嘴虽说健康,但实话说,味道不怎么样,不过为了以防你拆开信封后瞧见没有解药而心如死灰,所以我还是放了一颗糖豆,你想吃就吃,想丢就丢吧。】
洛湘竹心想赵无眠倒是细心,继续往下看。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还活着,而等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被枭首示众。】
洛湘竹抬手挽了挽耳旁碎发,手指舒展着纸张。
【虽然经此一事,你定然心底厌恶极了我,但实话说,你帮了我很大一次忙,而且如果要深究,我们之间其实还有一点点关系……所以我很感谢你。】
洛湘竹微微一愣,关系?我与你有什么关系?
本想听赵无眠解释解释,但信纸到这里便草草结束……极为简短。
洛湘竹有几分失望,却是在想,她觉得赵无眠应当不是什么罪大恶极,心理变态的凶寇,为什么会与六叔为敌呢?
他还活着吗?
所以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他到底是谁?
洛湘竹虽然得了‘解药’,却仍然满心愁绪,只觉得心底莫名的一点也不开心。
她不懂这是什么心情,只能满怀思绪地离开无咎寺,在女护卫的搀扶下踏上马车之际,却听路过的一对闲汉聊道:
“王爷的千里马本是为了英雄会才拉出来跑几圈展示展示的,没想到居然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
“众目睽睽?”
“当然,就在落霞街,当时很多人都瞧见了,你现在去看,还能瞧见没清理干净的血迹与残垣断壁。”
“不可能吧……王府的高手呢?”
“害,别说王府高手,就连鬼魁听说都受了重伤,浑身是血,听说差点被那人当场腰斩。”
“嘶~此子恐怖如斯!何门何派啊!?敢惹王爷,不要命啦?”
“他简直就是专门奔着王爷来的,前几天无疆堂闹得沸沸扬扬的人,也是他!”
“就那个抢了碧波的?”
“对,听说是幻真阁的叛徒,苍花娘娘和王爷都发了悬赏呢。”
“当真?”
“嘿,我跟你担保,不出一月,此子名头一定传遍大江南北,说书先生现在都不说小西天的观云舒,而是改说他了,我还听了几句,说是此子在打败鬼魁后,还吟了首小词,所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听说他吟这句,是因为他与鬼魁认识,曾喝了杯水酒,啧啧啧,这其中能深挖的东西可就多啦。”
“这江湖味儿一下就出来了,还挺有文采,莫非是世家子弟?姓甚名谁啊?”
“赵无眠。”
洛湘竹踏上马车的动作顿在原地。
女护卫歪着小脸,“小姐?”
且听两个闲汉的脚步声与闲聊声逐渐离去,洛湘竹才轻轻摇头,踏进暖呼呼的车厢。
女护卫掀开帘子问:“可是要回王府?”
洛湘竹微微点头,她的心情已经不似刚出寺的时候那般满是愁思,但她还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文字去形容自己的心情。
高兴?悲伤?疑惑?惋惜?都不是,她也说不清。
她掀开窗帘,侧眼望着马车之外,却是发现,街道上虽遍布积雪,但连绵数日的大雪不知何时,已经止歇。
此刻明月已经升起。
洛湘竹望着悬挂于天际的那轮圆月,沉默良久,继而才收回视线,又从怀里取出那封信,盯着发了会儿呆,却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笔,提笔在信纸的最后位置,也就是署名的地方,写下:
【赵无眠】
第一卷,夜雪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