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闻言，也不掩饰什么，直接点了点头，
“什么材料都有，就缺一个法律尽调报告，我不相信马厅你们会犯要件缺失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嗤笑了一声，“来之前，我就不相信朱宝麟、季克良这两个之前在阿美莉卡做倒爷的，从无半导体生产研发相关从业经验的人，能有这个本事做硬盘这么高端的事。
所以，在我看来，他们两个多半就是攒了个局，依然是倒爷的路子，只不过是商品换成了科技而已。
但具体细节我不清楚，有多大的问题我也不确定。”
马保才闻言叹了口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沉重。
面前这个少年董事长……
是个明白人。
马保才此刻心里很清楚了，这场对话将是一场艰难的坦白，也是一次对未来命运的博弈。
无论是黔省，还是他个人。
其实南方汇通世华整个项目的问题，对于稍加留意的明眼人来说，早应该看出端倪。
半导体行业，一个在全球范围内都竞争激烈、技术密集型的领域，通常都会选择那些电子工业基础雄厚、供应链完善、人才资源丰富的地区作为发展基地。
在国内一般会选择燕京、华亭、鹏城这些不仅拥有成熟的电子产业链，还有着强大的研发能力和市场潜力的地方。
哪怕是选择长安、锦城、江城，这些地方也有着各自的地理、人才、政策优势。
然而，南方汇通世华的微硬盘项目却落户在了地处西南边陲的黔省，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论起招商引资的政策和力度，各地其实是差不多的，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黔省在这方面不仅没有优势，反而存在诸多劣势。
基础设施的不足、人才流失严重、市场狭小、物流成本高昂，每一个问题都可能成为制约项目发展的瓶颈。
选择在一个在电子工业领域几乎一片空白的地方，缺乏必要的产业配套和技术支持，没有丰富的相关行业人才，没有成熟的供应链体系，更没有完善的物流和市场环境……
在这里开展一个高端的半导体项目，无疑是一场风险极高的赌博。
除了脑残，没人会这么做。
从根子上，这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马保才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开始说了起来，
“小卿总，微硬盘项目对黔省来说，意义重大。它不仅关系到地方经济的转型，也关系到黔省能否在高科技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项目本身是好的，技术也是先进的，这你毋庸置疑，其实投资建议报告我们是认真做了的。
正如您所说的一般，这是一个倒爷项目，最大的问题是在于……”
卿云凝视着马保才，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马保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问题在于，知识产权上……”
马保才的说法和卿云前世了解的信息相同。
其实黔省是知情的，内部不是没人提醒过知识产权的问题的。
但是正如当年电视机产线各省闯关时一样，黔省上下是形成了默契——先上马再说。
在拥抱世界经历了两年多知识产权纠纷的毒打后，其实大家都搞明白了，知识产权纠纷并不可怕，最后无非是授权费多少的问题。
只是碍于国资资金的合理合规性，没法子摆着台面上来说。
卿云听罢，揉了揉自己的眉峰，叹了口气，“马厅，我认为，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最佳的方式。你们不该继续隐瞒下去了，你觉得呢？”
马保才的苦笑和无奈，就像窗外乌云聚集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他苦笑了一声，“小卿总，这谈何容易？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知识产权纠纷的事情，在项目立项时爆出来，这项目必定毁了，黔省错失一次跨越式发展的机会；
但现在爆出来，搞不好会弄成席卷黔省公人系统的大风暴。
小卿总，这个项目，对于黔省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项目，更是一个政治任务，一个社会责任。
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就是继续硬着头皮闯关，没有回头路了。”
马保才很清楚，项目已经牵扯到了太多的利益相关方，包括投资者、员工、地方等。
一旦问题曝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项目停滞甚至彻底失败。
同时，还可能牵扯出一系列责任追究，形成所谓的大风暴，给地方和企业带来巨大的压力和负面影响。
继续推进项目，就像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可能跌落万丈深渊。
但停下来，就意味着承认失败，放弃所有已经投入的资源和努力。
卿云凝视着马保才，他能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无奈和焦虑。
不过……
他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也许你们可以对审计纪检说，你们都是被蒙蔽的，把锅全部甩在朱宝麟身上。”
呵呵！
还威胁起他来了？！
黔省没有回头路了，所以自己就非得包涵？
这是哪门子的逻辑？
马保才闻言脸色铁青着，他觉得卿云这话不仅太赤裸也太讽刺了。
不拿科技口的当干部是吧！
攥紧了拳头放在膝盖上，马保才脖颈上青筋直跳着，像是在强行压制着怒火。
他的双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一般往外蹦着，
“小卿总，请你明白，黔省上下在这个项目上是没有私心的！
我们要的是一个能带动经济发展的项目，这个问题上，黔省上下没人考虑过个人的前程。”
卿云冷笑了一声，“马厅，你这是把我当小孩子哄着玩是吧？
你们这个逻辑……就不可能有个人什么事！
集体决策的事情嘛，我懂！”
搁着搞笑呢！
高校也是体制内，这种集体决策的事情他见多了好吧！
马保才闻言毫不畏惧的望着他，他挺直了腰板，身形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铿锵有力的开口说到，
“小卿总，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微硬盘项目是个好项目，只是有瑕疵！
而这个瑕疵不被现行规则所允许，仅此而已。
这个项目，是黔省转型发展的希望！
问题你大可往上报，大不了我马保才这个帽子不要了！这个锅，我来背！
我马保才用我自己的前途来换这个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项目，值！”
在这一刻，马保才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诉说着他的决绝和勇敢。
仿佛化身为一个守护者，他要守护着黔省的未来和希望。
马保才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悲壮，仿佛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战士，明知道前路凶险，却依然义无反顾。
他的脸上写满了坚毅，眼中闪烁着对黔省未来的无限憧憬，即使面对可能的牺牲，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一阵掌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呵呵！”
收回了手的云帝耸了耸肩膀，斜睨了他一眼，“马厅，这么爱演是吧？有意思吗？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而已，没其他的观众。”
说到这里，卿云哈哈大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嘲弄和不屑的笑声在会客室中回荡着，也让大义凛然的马保才脸色变了又变的。
笑罢，云帝摆了摆手止住马保才想要说的话，自己戏谑地开了口，
“马厅，别演了，这戏，用力过度了。
别人可能会被你们的把戏给骗到，可你别忘了，我卿云是个企业家！
而且论起资本运作来说，我也不算一只菜鸟吧？在资本市场也算是略有薄名吧？
所以你不觉得这把戏在我面前是在侮辱我吗？
是觉得我年纪小，还是怎么滴？”
说到这里，他定定地望着马保才，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锐利的审视。
马保才瞬间神色大变，之前脸上的义愤荡然无存。
卿云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割开了他所有的掩饰。
此时，面前的那个少年继续冷冷地说道，“马厅，千万别赌我的脾气！
一旦我上报问题，这个项目就得死，因为你们根本没钱来继续！
注册资本两个亿，到现在账上估计还剩不到1000万，也就是注册资本刚好够完成建厂建线工作。
这也说明了一件事，这个项目到底要花多少钱，你们心里是非常有数的，否则不会这么刚刚好。
后续项目需要的资金体量是几十甚至上百亿的级别，是你们黔省现在根本掏不出来的。
所以，你们需要国家的配套资金。
而配套资金也不过是个幌子。
重要的是，有了国家的配套资金，等于是国家在为你们这个项目背书。
而后，你们才能配合朱宝麟去找商业银行进行贷款，那才是项目运作资金的大头。
同时，拿到配套资金后，国家也算是在这个项目里出了资。
到时候知识产权纠纷爆发的时候，那几个签了字的部委，也只能捏着鼻子出面去帮你们站台。
马厅，我说得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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