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成仙还是换购了短弓“芒刺”。
因为杨威说,弓类的法器,其实很难遇见,遇到了别犹豫,下次莫说三千两,哪怕三万两,机缘不到,就碰不到。
而且李成仙作为天养异士,也许用不了几年就能抵达三境。
考虑到日后自己即便成了剑士,弓术也必然是底牌之一,李成仙还是忍痛按耐了对三千两的贪欲。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孟老汉说软鞭价值超过“芒刺短弓”...
会补他80两银子。
好微妙的数字,对方甚至没凑个整,这个看似豪爽的老壮汉,生意经算的明白着呢!
此弓卸弦许久,还需要点时间将配套的弓弦软化回势,双方约好了三日后一并来取,包括那根琉璃铁打造的签子。
谈妥后,几人朝外走的时候,刚好撞见那来取“奇怪柴刀”的人。
那是个带着斗笠的汉子,眉眼被遮住看不清面孔,但下巴有着短须络腮,看上去非常粗犷。
肩头是草梗扎的蓑衣,身上满是泥点子。
在这大晴天,此人装束如此特别,有些格格不入。
孟老头没有出言招呼的想法,而是站在远处,双手抱胸打量。
而那刀客拿起黑色柴刀,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口黄牙。
仅仅一个表情,就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而后用沙哑的声音道:“介意我试刀么?”
“铁不语”的学徒点头道:“可以,你要怎么试?需要我找个木桩给你么?”
刀客斗笠下的脸,猛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木桩可试不出这东西真假...”
说着,柴刀快如闪电,已经挥出。
太快了,快到没人反应过来,除了孟老汉。
孟老汉陡然须发皆张,强壮的身躯瞬间暴起!
双臂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副铁环。
时间仿佛慢放,柴刀离那学徒越来越近,就在学徒感觉汗毛炸立的时候,刀势一拐,朝其身后而去。
一道黑芒闪过,擦着孟老汉的边飞出。
孟老汉愣在了当场,但依旧死死盯着那刀客,怒吼道:“滚!离开这里!”
斗笠刀客看着手上的柴刀,嘿嘿一笑:“确实是那人说的东西,那我就取走了。”
然后在众人或震惊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全身而退,潇洒离去。
直到对方彻底走出“铁不语”。
那门楣上厚实的铁招牌,居然从中间完全断裂,切口平滑工整,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响。
青石砖都被砸的粉碎。
孟老汉沉默不语,心里却也惊涛骇浪....
他很清楚,对方要试刀,找的不是那学徒,也不是招牌。
而是自己,或者说自己身上的“金光”。
“硎铁...专破金光,好生凶险的兵器...”
他脸上更是难看,此人如此猖狂,和疯子一样...怕是这因果,想不沾都不行了...
当时真不该接这单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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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县有两条主道,皆能四马并驱,它们将落云分成了四块,而中间交汇处,则是一棵巨大的老槐树。
据说数百年前,落云县还是村落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棵老槐,才让游居至此的人下定了扎根的决心。
老槐大如伞盖,被一圈青石围着,还插了数十根木桩,谁也不准翻进去,车马皆需绕行。
但今日,却有两个人在其上下棋,一张石桌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漂浮在老槐树上方一丈处,两个老者悬空对着棋盘,落子很慢。
往来路人皆视而不见,淡淡的雾气弥漫开来,构建了一片玄妙的空间。
魏俨随手放下一子,等待黑棋落手,而他对面,是一个面容俊秀,天庭饱满的中年修士。
此人衣如白玉,背后有霞带环绕漂浮,如同那天上的神仙一般。
那中年人道:“原定伏阳节,找您喝茶下棋,结果掐指一算,您似乎已经打算爽约。”
“能算到您的动向,想来是您刻意泄露,有事唤我前来....”
魏俨:“确实有事,我脱不开身,就劳烦道友跑一趟了。”
正说着,不远拐角处,一个蓑衣刀客一脸兴奋,挂着柴刀,从小巷中走出。
中年男子微微瞥了一眼:“此地似乎正在酝酿些变数,但这等凡俗小事,应该不是您关注的对象吧?”
魏俨:“凡俗小事?在我看来,却是此纪少有之大事,这天下华贵多腐朽,反而草梗易生菁,若都和你们这样躲进山中,做那缩头乌龟,活多少年,修多少道,又有何区别。”
中年男子并未动怒,因为他知道魏俨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华贵多腐朽,但长长久久,草梗易生菁,但一岁枯荣,我等才情有限,此纪还余七十余年,只能趋利避害,方得长生。”
魏俨嗤笑了一声:“长生?多长算长?这天底下包括我,都不过‘修’仙之人,不会真有人以为自己是仙吧?”
中年男子终于落下一子,拆解了魏俨的合围之势,口中说道:“您倒衍天机,看的终究比我们多,说不定这小镇的变化,也是您一手安排的呢?”
魏俨道:“不,若是我安排出来的,那这变化也就不精贵了....”
此时,方才那拐角处,又有两人出来,正是李成仙和杨威。
这次魏俨注视许久,一直到李成仙彻底消失在人群中。
中年男子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好久。
“这位就是您选中的人物?”
魏俨笑道:“你太高看我了...这天下都当被他选,何来人选中他。”
此番话语让中年男子微微颦眉。
对方机锋太多,反而不知如何去解...
棋盘下的手指,却不自觉掐动起来。
“所以您叫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魏俨语气一转,带着点熟络和热情,笑呵呵道:“你那使剑的外孙女不错,我想给他牵一根红线。”
中年男子眼中神光一闪,冷哼一声,就要起身掀了这棋盘,拂衣而去!
结果任是神光缭绕,却发现这棋,掀不动。
人,也站不起。
饶是如何催动那滔天法力,也不过憋在这座位上,脸色通红。
魏俨老神在在,中年男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我敬您是前辈,这样做,有失风范吧?”
魏俨嘿嘿一笑:“此纪还剩七十余年,届时苍天倒悬,十去其九,风范?风范值几条人命?”
“可不包括我那外孙女!苍天倒悬!也淹不过我无为观!我自会护她周全!”
“是么?你确定淹不过无为观?你确定护的住那外孙女?”
中年修士恶狠狠盯着魏俨,哪里还有之前神人风范,却是正中魏俨刚才所言。
风范?值几条人命?一条么?
“那年轻人身上分明已经有两根姻缘红线,何必插手小辈的事情乱点鸳鸯。您隐去身份,一路怕是安排了不少‘机缘’吧?您以为他会谢您?”
魏俨依旧是那副看着棋盘的模样,“我不需要他谢我,甚至不需要他信我,谋者以身入局,谁又何尝不是一棋子?你应当知道,即便你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让你那外孙女落入情网、不可自拔,今日找你无非是支会一声,你那宝贝外孙女,我要做棋子。”
此话中,全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身上的红线,一根太细,一根太妖,非是良配,但你外孙女不同。”
“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七十八年后,若你无为观护不住那女娃,我帮你护。”
中年听到这话,勉强收敛了怒气。
因为他知道这承诺有多重。
不过语气还是带着不满:“您这般控人命数,小心施恩如仇,算计落空。”
魏俨落下一子,屠掉了对方一整条大龙,数十颗棋子如戏法般,一颗颗由黑变白。
最终,满盘如玉。
“施恩如仇...”
“这天道连黑白都难分,恩仇算什么?”